“……”
神香确实神力强大,那之后他很快便没了下床的力气,更何谈反抗。
女人慈爱的面容不知何时漫上一层绯色。
她的五官渐渐扭曲、狰狞,而后那绯红加深,变成了真的血。
她坐在轮椅上,七窍都在往外流血,却仍然对他笑着,目光空洞呆滞,带着一丝狂热,干瘦枯黄的手一只握着匕首,一只举着空碗,迫切地朝他伸来。
“孩子,我的孩子,你是上天的恩赐,救救娘吧……”
……
……
日光熹微,朝阳初升。
谢昭凌缓缓睁开双眼,从极深极恶的梦中挣脱,苏醒过来。
他睡眼惺忪,从榻上起身,坐在那,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的气息不可抑制地颤抖,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一瞬间,他宁愿自己死了,就死在泥沼,死在梦里。
可惜,他又见到了转日的太阳。
太阳啊,太热烈了,他会害怕。
巫医、村民、养父母,他们觊觎他的一身鲜血,可他却觉得,自己身体里流过的每一滴血液都肮脏透顶。
谢昭凌不自觉地握紧伤痕累累的手腕。
恍惚间,呼吸时又满是甜腥味,温热的液体淌过手腕,身体的温度却在流失,冷得人发抖,眼前一片漆黑。
少年咬咬牙,指甲用力抠破了伤疤。尖锐的疼痛强制唤回他的理智,满眼的血色终于如潮水般褪去。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一手握着匕首,而另一手满是鲜血。
因伤口不深,血往外流得很慢,少年熟练地用布条紧紧绑在伤处,抬高了手臂。
他仰靠在床头,思绪逐渐清明。待血止住,干净的那只手伸向床头,将枕头下压了一夜的东西握进掌心。
捏着装有安神香的荷包,快步走到门口。
门口摆着那堆小姑娘送来的东西。
他犹豫片刻,弯下腰,将荷包轻轻放在包裹的顶端。
第15章
【15】
辰时刚过,乔誉便去主院向褚氏请安。
“你兄长那我已嘱托,只剩你了。”褚氏坐于主位,叹道,“过几日陛下要为二皇子选妃,咱们家中虽无适龄女儿,但也在邀请一列,不得不去。等到进宫见着柳贵妃,万不可如从前一般称呼她,她如今的身份我们不好亲近,你们要时刻记着规矩,切莫惹事上身。”
乔誉年纪虽小,却透着股沉稳与可靠,他点点头,“母亲放心,我会看好妹妹。”
褚氏欣慰地笑笑,“月儿无姐妹,几个哥哥又同她年岁差得远,只你一个能陪着她,多劳你费心。”
乔誉受宠若惊,连连告罪:“母亲言重,孩儿应当的。”
褚氏对乔誉素来宽厚,同样是庶出,她对老二乔良的管教要严上许多。
“你自小懂事,从未让母亲操心过,等到为二皇子选妃那日,定要看紧月儿,莫让她被旁人欺负了去。”
“若是柳贵妃……或是宫里其他什么人要见月儿,定要来知会我一声,那日我恐怕要同其他夫人们在一处,不能时时照顾你们。”
“是,母亲放心。”
褚氏看起来十分紧张,又拉着乔誉嘱托好久。待从门内出来,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
“四公子不留下用早膳吗?”妙荷端着早膳,见乔誉匆匆离去,诧异问道。
乔誉客气地颔首,“还有些功课要做,就不吃了。”
一路脚步匆匆,拐入游廊,面上温柔和善的笑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褚氏的话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痕迹,他面色凝重,踏进院子。
俞升从房中走出,几步迎上来,在乔誉望过来的一瞬便告状:
“那小子把月姑娘送的荷包给扔了!”
要说扔,其实也不算,乔姝月送到门口的东西谢昭凌一样没碰,那荷包更是好端端地躺在最上面。
只是清晨风大,荷包被刮到地上时,正巧被俞升看到。
俞升本就对谢昭凌心存不满,于是告状时免不了要带着偏见和情绪。
这一句话就叫本就心情不愉的乔誉彻底冷了脸。他摊开掌心,俞升将东西放了上去。
稀有的布料,精致的纹饰,针脚细密,却也有不少绣错的地方,看得出绣者有多认真在意。
“四哥,你对他好点……”
昨日小妹那声哀求言犹在耳,乔誉拳头握紧,忍耐地闭了闭眼。
“我就说这小子是狼心狗肺,白眼狼一个!”
来找乔誉串门却意外得知事情始末的二哥也坐不住了。
“他那天还挥手打了月儿一下!”
乔誉倏地抬眼,漆黑的眸中怒意更胜。
乔良气得头顶冒烟,两只眼睛瞪得像老虎,指着耳房,“他在那屋?我这就去打死他!”
乔誉没拦,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你若将他打伤,月儿只怕会更心疼,到时候恐会对你心生怨怼。”
一脚踏出房门的莽夫乔良,“……”
他灰溜溜地坐回原处,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乔誉垂眸看向桌上那只荷包,他伸出手,轻轻将上头的尘土擦去,眼底是一片冰冷。
“既在我院中,还愁没法子么。”
……
紫棉从外头回来,便见玉竹站在院里,一边喂锦鲤,一边叹气。
紫棉走过去,疑惑道:“怎么?鱼死了?”
玉竹斜她一眼,“那倒好了,死了就换新一批。”
她望一眼房门,压低声:“是咱们姑娘,心情不好。”
“早起时不高高兴兴的,还哼曲呢。”
玉竹愁眉苦脸,“可说是呢,一睁眼就说要去四公子院里玩,结果用完早膳,四公子来了一趟,人走后姑娘就郁郁寡欢的,不让人进门伺候,一个人闷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