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凌。”
哦,原来他叫这个。
乔誉阴沉着脸,快步从两人身旁走过。
李成冲着乔誉的背影行礼,肩膀上忽然挨了一下。
李成愣愣转头,只见乔良手按着他的肩,眼睛却瞄着那少年,“照顾着点,人家现在是母亲跟前的红人了。”
说罢拍拍李成肩膀,带着一股酸气离开。
谢昭凌始终垂着眼睛,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不知在想什么。
李成一头雾水,茫然地伸出手,要去搀他。结果没等碰到人,少年便后退一步,避开碰触。
少年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泛着冷意,姿态疏离,直言道:“我不喜欢与人接触。”
他一向不喜和人交往,正常的交流都难得有一次,可为着小菩萨的脸面,他不得不去适应那些他最不擅长的事情。
繁冗复杂的规矩如一套无形的枷锁,紧密而结实地绑缚着他,挣脱不得。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知自己心底没有多少抵触。
或许是因他还欠着小菩萨五十两银子的缘故,欠人钱财,无法理直气壮起来。
对于谢昭凌的排斥,李成只是挠挠头,哦了声,倒没放在心上。
“我叫李成,长你几岁,唤我李哥就行,院里只咱俩是男子,今后我就有伴了!”
李成常年不得已混在姑娘堆里,可把他寂寞坏了。只是眼前这个新来的看似沉默寡言,有点不太好聊。
他算是最早接触谢昭凌的人,虽然是在暗中观察,但也有些了解。
他早早就把这个心思深重、满身是刺的少年划入“怪人”的范畴,因而对方作出什么都不稀奇。
李成眼睛里闪着光,“对了小谢兄弟,你的腿上功夫师承何处?”
当时虽然只短短一瞬,但也足够叫李成清楚地明白,他技不如人。
他年少时便入了木兰院当差,鲜有机会外出求学,因而拳脚功夫方面只得靠自己钻研苦练,可惜他悟性低,数年来都没什么长进。
眼前的少年看着不大,却比他还要厉害,李成想要和人请教一二。
刘妈妈正巧领着人走了过来,听到他缠着人问话,剜了他一眼,“老实当你的差去,没看着人家还伤着呢?”
刘妈妈一发话,周围的婢女们也纷纷应和:“就是就是,平日里拖姑娘后腿便罢了,还不赶快去弥补,净在这闲聊。”
李成缩了缩脖子,他平日就惹不起这些丫鬟们,此时他心虚,更不敢回嘴。
若无谢昭凌出手相救,姑娘但凡出点什么岔子,别说差事,他的小命都不保。
刘妈妈训完人,便把谢昭凌薅走了。李成对着少年的背影道:“小谢兄弟,这次多亏有你,多谢了!”
“……”
乔姝月一觉睡到转天快正午。
意识回笼,人清醒后第一件事便是:
“谢昭凌呢?!”
她的陛下!
正在外间叠衣服的玉竹听到动静,和紫棉对视,纷纷流露出无奈的神情。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室。
只见小姑娘披散着头发,只一个脑袋从幔帐中探出,睡意还未完全消散的双眼陡然睁大,透着晨起时的茫然与懵懂。
“他人呢?他在吗?”
昨天不是她的梦吧!
紫棉似乎听到了姝月的心声,给她吃颗定心丸:“不是梦,他到木兰院当差了。”
乔姝月揪着幔帐的手激动得抖了抖,兴奋道:“那人呢?快带他来见我!”
紫棉道:“来不了。”
乔姝月茫然眨眼,“为何?”
“受罚呢。”
乔姝月:“……?”
“受……罚?”她不确定道,“不是救了我吗?”
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罚吃?
玉竹这时走近,一言难尽道:“他险些折断妙荷的手,人家状都告到夫人面前了。”
乔姝月吓得手里捏着的幔帐边都松开,磕磕巴巴:“怎、怎会呢?!不可能!”
乔姝月下意识觉得谢昭凌不是那样的人,替他反驳的本能是前世时就练出来的。
那时总有老臣污蔑陛下手段强硬,说他独断专行,还以前朝暴君之名恐吓陛下,让他莫要重蹈覆辙。
乔姝月最是知道那群老臣的德行,陛下同她诉苦时,她坚定不移地相信陛下被人冤枉,是老臣无中生有、夸大其词。
陛下那么温柔,怎会无缘无故折人手?
可这话是她的婢女说的,不是那些迂腐古板的老头子。
刘妈妈推门进屋,听到她们在讨论此事,带着一股风快步走了进来。
刘妈妈冷哼了声,“还说呢,咱院里进了个好护卫。”
跟一疯狗似得,碰一下就乱咬人。
敌我不分,还真是一条看门护院的好狗。
妙荷是褚氏的心腹婢女,又是刘妈妈的亲生女儿,刘妈妈自然对谢昭凌没个好脸。
“夫人瞧不上他那身衣裳,特意让妙荷为他量体,亲自去置办几套像样的衣裳和鞋,账也从夫人那边出,结果呢,才碰着他手臂,就被他反手钳住,那力道大得只差捏碎手骨了!”
乔姝月怔愣半晌,慢慢坐直身子。
她低声对刘妈妈道了声“抱歉”,而后沉默下来。
久久不吭声,屋中三人逐渐有些慌。
“姑娘这么说可折煞老奴了,再说都是那小奴的错,与姑娘何干?”刘妈妈哎哟了声,赶忙坐到床沿,将人搂在怀里,“嗐,没事没事,也没真如何,姑娘莫要自责,坏了身子。”
乔姝月不全是因为愧疚,更多的是茫然。
她忽然想起自己初遇谢昭凌时,他反手拍开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