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缱绻(148)+番外
余光中,连之倾目不暇接收拾自己行李,动作利落迅速。
宋予初忽然出声喊她:“妈。”
连之倾手里动作一滞,抬眼,迟钝站直身,“怎么了?”
“您当初嫁给我爸,是不是因为我?”
宋予初缓缓抬起眼睑,明亮的灯光落在她浓郁的长睫上,半掩住她的神色。
自从宋德去世之后,连之倾除了那段时间看似悲伤之外,平时鲜少感知她因丈夫去世的难过。前后不过半月,便已经相看无恙。
如果不是后来回来给宋德收拾遗物看到被锁上的皮质日记本,或许真以为自己父母是一对大学恩爱到结婚的夫妻。
成文上次查到的结果没有错,宋德的确有个心里藏了很多年的白月光。
只不过那人不是白禾,而且裴言行的母亲,宋予初现在的婆婆。
——夏雯欣。
上面很明显记录着,宋德的学生时期。
也是那一刻宋予初才想到,为什么从小到大夏雯欣对她一直很好,原来她是知道宋德对她的心思,但夏雯欣喜欢的却是裴敬。
所以对于自己受恩于宋家时,夏雯欣将这份恩还于宋予初身上。
连之倾发现这事是在与宋德父母吃见面饭时不巧被电话打扰,出去接了通电话回来不甚偷听。刚开始连之倾是喜欢宋德的,后来发现这事,心里太过介意,便想着找个时机与宋德提分手。
可谁也没想到,分手还没提,连之倾因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却被告知已怀孕两月,正巧被宋德的母亲撞见。
对于这即将到来的孙子,宋德的父母定然是不可能舍弃。在完全没有通知连之倾的情况下,带着宋德去了宜城求亲。
两人虽有心里间隔,但在那个年代,未婚有孕是不吉之兆,无可奈何下,两人结发为夫妻,与夏雯欣与裴敬结婚是同一天。
那一瞬间,宋予初冲动地想和连之倾道个歉,突然觉得她这辈子好惨,从始至终都是在被逼无奈之下发生,没有一件事顺心。
尤其,她现在的痛苦,还是由自己赠予。
怪不得宋德将她送出国之后,看似在意她的连之倾,也不曾来探望过她,甚至一条消息都没有。
“妈。”宋予初突然又问:“你有想过和他离婚吗?”
无论是以女人看男人,还是女儿看父亲,宋德都毫无魅力,以大男子主义到极致。
裴言行那天说,宋予初性格很像连之倾,淡漠到极致、狠心决绝。
那不然呢?
要是没有父母压迫,如同她忽视所有人的哀求与说服,那么现在,也没有宋予初的存在,连之倾或许也有个全新的世界。
甚至她的淡漠,都是被宋德在感情上苛待出来的。如果她当初狠下心来,应该不会拥有如此冷寂的内核。
连之倾没有被她说出的话震惊,只是心头有无声的东西一坠,重重落在那早已经尘土飞扬,随时可以呛得人一鼻子灰的荒芜之地。
久远到从未亲身前往。
连之倾手里动作缓慢许多,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想过,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这个想法过去了多少年?
二十五年。
宋予初今年多大,宋德那件事就发生了多少年。她以为自己渐渐淡忘,实则没有,那根刺始终都在。只有有人提,她就痛一次。
而刺扎多了,也就麻木不想继续想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把对婚姻的期待转换成对儿子的期待,所以在宋为谦到来之时,她是激动的,甚至能感知周围人对他的喜爱,连同自己。
在这个过程中,她忽略了自己,也忽略了自己早已经身为母亲的责任。好像嫁人后,她身边围绕的最多的话题便是孩子,公婆亲戚也时刻念叨早日生出儿子出来。
连同着,自己的思想也在转瞬渐进中发生扭转。
她毕业之后就没有事业,只知道做富太太,以及在所有人的期盼中生出儿子。每天不是出去逛街畅聊,听两句八卦,还是在家被亲戚婆婆灌输各自裹脚思想以及逼着她喝难以言喻的药汤。
等连之倾再次幡然醒悟之时,身边变得一无所有。
连同陪在身边的女儿,也在从小送出国外之后,与她不再熟络,甚至陌生到在同一空间内也没有任何话题。
小时候的宋予初看到自己,会小跑过来抱住她甜甜的喊妈妈。
现在的宋予初看到她,神情淡漠,要不是那血缘关系牵扯,他们之间最后一道羁绊顷刻之间断裂。
在这个恍惚的区间,连之倾有种梦魇惊醒的恐惧,心跳怦怦加速。她掩饰得很好,弯着腰将床上叠好的衣物收进行李箱中,锁好提起来。
心里好似做好了万足的心理建设,显瘦的手臂撑着行李箱,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目光灼灼定格在宋予初脸上,望着那张与宋德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庞,垂下眼睑,掩住眼底情绪。
“其实我知道,在你心里最想问的,其实是我到底会不会怪你。”连之倾虚虚一笑,“这我也说不清,人总是刻意逃避责任,尽可能嫁祸,要怪只能怪我当时没勇气,面对任何言论,我最多只敢与他们谈条件。”
“我不奢求婚姻是否完美,婚姻与我而言只不过身边有个能说话的伴。”
“二十多年的相处,婚姻的相爱早已演变成相处。我改变不了自己在婚姻中害怕孤独,但也付不出爱情中如始如终的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