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画完妆，端正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发呆，或者说盯着镜子中自己的左手发呆。

太快了。

比预料的要快很多很多。

分针一点点转动，转到十三时，她眼前一晃。

再睁开眼时，她站在一片虚空黑暗中，她的前方，乌压压漂浮着一只只恶魔，恶魔在夜晚闪光的瞳孔让四周显得诡异阴森。

而她的身后，是一颗巨大的光球，从包裹的薄膜内，可以窥见内部漆黑中透着些亮光。

数不尽的恶魔，视线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它们分外安静，只有一双双眼睛掩不住地激动闪烁。

而在群魔前方，身穿优雅黑色礼服，戴了领结显得正式而格格不入，气场碾压式强大的男人在一片噤声中，缓步踏着虚空朝她走来。

他的衣服，显然是为了配合她特地搭配的。

桑柒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等待他一步步走近。

他在众目睽睽下执起她的手，语调一贯极具个人风格的吐字优雅独特，“My princess，are you greeting your prince？”

桑柒唇角翘起，手指拉住他的领口拉近，“Yes.”在说话的一瞬间，她放于他胸口的左手，闪着白光的虚刃穿出，刺入他的心脏。

伊西亚笑容凝滞，缓缓低下头。他看着心口的刀，忽的胸腔震动闷笑起来。他用力摁紧她的腰，摁到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胸口贴合。

顿时炽热到让人要疯狂的疼痛从桑柒胸口传来，她脸色变得难看，手指抓紧了他的手臂处的西装。

浓郁的黑雾包裹了他们的身躯，不被周围所窥见。

他死死扣住她的腰，表面平静的眼神深藏着疯狂与痛苦，声音低沉呢喃，“痛吗？”

“宝贝，感受到我有多痛了吗？”

桑柒沉默着，蹙眉忍耐烈火焚烧般地疼。

她视线一直避开没看他，他视线直勾勾地，压抑地盯着她的脸，“你第二次想杀我了，我就知道……我以为你这次没那么狠。”他顿了一下，自嘲笑了一声。

“你还是动手了。”

“桑柒，你有没有心？”

桑柒面无表情看向他，“我输了，随你处置。”

“呵？”伊西亚被气笑了，“随我处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杀你？”

桑柒没说话，眼神冷漠看着他。

伊西亚紧紧抱住她，舔舐她的耳垂，“对，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关起来，杀了全部你有一丁点在乎的人。”

桑柒皱眉偏开头，不发一言。

沉默良久。

伊西亚沉沉闭上眼睛，埋在她颈边，心口很疼，已经模糊了是真的疼，还是情感上的疼。

他语气没刚刚的那样轻松张狂，透着一股疲惫，“桑柒，我对你来说算什么？你爱过我吗？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不配问这个问题，我为什么就要为你放弃？而不是你放弃？你一直在装傻，你当我是傻子吗？你的爱又有多少价值？你凭什么怪罪我？”桑柒一直听这话，越听越忍不了，越来越不爽，她是失败了，但她没错。

伊西亚抬头，视线沉沉盯着她看了几秒，语气压抑低沉，“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没有确定告诉你。我是不确定，迟迟难下决心。对你来说放弃很难，对我来说不难吗？我比你更难。”

桑柒沉默，不置一词，她理解，但他不配指责她。

伊西亚从她的表情里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一直在挣扎，我一直在顾虑，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为你放弃最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能不能得到我想要的与你的未来，你会不会变心，会不会爱上别人，我们能不能一直像在白星时那样，能不能像十一代那样。”

“上一次见面后，我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决定了。”

桑柒顿了下，抬眼看向他。

伊西亚也看着她，“我决定守护你的心愿，放弃我自己的。”

桑柒愣住，心底波澜起伏，五味杂陈，剧烈动荡。

他说，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守护她的心愿，放弃他自己的？

守护她的心愿……

“我问我自己，你选择这几百年的痛苦忍耐，与完成大业的一时快乐，还是选择与爱人未来三四千年的甜蜜生活？”

“我真的是恋爱脑把握，我的心告诉我更想要后者，我一想到我们翻脸为敌，我就很压抑，情绪低迷焦躁。”

“……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做？哪怕你是想封印我，我都不会这么难过，不会冲你发火。我只是需要确定你有你爱的东西，可你也爱我，我这么做值得。可你没有，你不留情面地……”

“决定杀了我。”

“我像个愚不可及的傻子一样，从诞生之处，我从未做过蠢事，除了在你这里。我一次一次做出蠢到无可救药的事。”

“而换来的，是你毫不留情的想置我于死地。”他眼眶泛起红，抿唇压抑盯着她。

桑柒心里被这些话搅乱了，看着他平静下藏着悲伤的眼睛，忽地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你哭什么？我还没哭。你配哭吗？”伊西亚心情顿时烦躁，放开她一点，治愈她心口的创伤。

桑柒越发眼眶发酸，她眨了眨眼睛，让眼前更清晰一点，轻声问，“伊西亚，你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吗？”

她自问自答，“我想要极致的爱。”

“对不起我没法回馈给你等同的，但我会珍惜你。”

桑柒凝视着他的眼睛，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侧脸，柔声道：“你别害怕，等你崩盘那天，我会陪你一起。你不用担心有别人，我只是没确定，我确定后会专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