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掌柜握了握拳头,他知道王管家这么说那事情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尽管放心,得味楼在这上面从未出过错。”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王管家感觉肚子舒坦多了,于是站起来准备走,他从一个身量颀长的年轻人身边走过的时候不自觉停了一下,看着面生,看穿衣打扮不像是得味楼的伙计。
“这位是”
他看向了袁掌柜。
“在下容瑾。”
容瑾笑着说。
王管家点点头,心里面念叨着这个名字,觉得在哪里听过,“年轻人一表人才。”
他随意说了一句就带着小厮走了出去,一直走出了得味楼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容瑾那不是得味楼的入赘哥婿嘛,一个胆大狂妄的书生,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驳斥府令大人,有勇气无计谋。
“刚才那个年轻人看着咋样”
小厮回忆了下说,“挺温和的一个人,爷爷和袁掌柜坐那儿说话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听着,我还当他是来替换雅间里伺候的那些伙计的。”
“嗯”
“后来发现那些伙计很尊重他,王爷爷,那人谁呀”
“得味楼的赘婿。”
“哦哦。”小厮不知道容瑾的事迹,只觉得抱上了大腿真不错啊,怎么就没有人找他去入赘!
王管家没留下准信儿就走了,但坐下商量的容瑾、黎未和袁叔觉得这事差不多成了。
桌上的菜已经撤了,容瑾一一看过去知道什么受欢迎、什么反响平平,不过这是王管家一个人的口味需求,做不得准数。
容瑾还要说什么,黎未打断了他,“时间差不多了,你从昨天忙到现在,应该去好好休息。”
“这哪跟哪儿啊,我不累。”刚说完,容瑾就打了个哈欠。
在黎未的注视下,他缓缓投降了,“好好,我去睡一觉。”
黎未展颜笑了,这还差不多。
茶水间旁边专门收拾了一间让容瑾在此休息,里面就简单地摆了一张榻、一张桌子、并两百椅子,箱笼里放了他的衣服。躺在榻上,容瑾一时间有点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和房梁。身体很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东西很多,却理不清头绪。
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一缕苦药味道,他对味道敏感,轻易间就察觉出苦涩中微带着一点点甜腻,新换的药方里面有桑葚、鹿角霜、酸枣仁……药名在脑海里一个个蹦跶过去,就和数小羊一样催眠,眼皮变得越发重了。
外面,守着药炉的黎未打开了一本书,慢慢看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豆渣
“少爷, 你去休息,我来看着吧。”
春夏手上拿着一个小圆凳走过来,放到了小药炉的另一侧准备坐下。
“不困, 春夏你给我拿个算盘来,我算算这笔开销好像不太对。”
春夏屁股没沾凳子就站起来去拿算盘,等回来时发现少爷手上那本账册又往后翻了好几页,他看得快也看得准, 发现不对的地方就把那页折个小角。
少爷是家中独子,没有跟着老爷学厨, 但自小跟着夫人学着掌家,不仅账册看得好,算盘打得也好。
接过了算盘,黎未就放在膝盖上算了起来。
“笔墨也拿过来,这笔账就是不对,请袁叔和账房过来。”
春夏应着, 过去喊袁叔来。
黎未算着账也顾着药壶里面的汤药, 文火煨煮着慢慢煎, 苦苦的药香里有淡淡的甜, 他拨弄算盘珠子的思绪竟然有点飘忽,晃悠悠的想着一个人。
“少爷,你喊我。”
黎未被惊醒,忙收敛了思绪和袁叔对账。
说的不好听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得味楼的生意没有过往景气了,但每天的收支依旧是不小的数字。
管账房的也来了。
春夏搬了凳子来,让大家坐下谈。
账目越盘越清、数字越对越明,这笔中药材的支出在录入的时候记错了一笔, 后面就对不上了。药材不是黎未正在煎的药汤,容瑾的药走的是府里面的公账,得味楼采买的药材是后厨用来炖肉的,白芷、豆蔻、丁香、山楂……买了多少、用了多少,后厨的账本拿过来能够对应上。
“日后还是要记清楚些。”
黎未口干,喉头轻动,嗓子眼的干哑稍稍得到缓解。
干涩的声音始终柔柔和和的,可袁叔和账房就是不敢多吭声。
袁叔一直力挺黎未掌家,主动让权让位,给黎未顺利接下得味楼提供了许多助力,可不是得味楼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趁势欺负他一个小哥儿、使绊子的大有人在,大弟子何广生带走一拨人在前,后又有老账房趁乱做空账本。
桩桩件件,着实令黎未头疼了很久。
夜半的时候会想着退缩,想着白天永远不要来。但真的到了白天,黎未又投入了得味楼的整顿中,店里面近三年的账本他都梳理了过去,远的不再追究,近的一概不放过。
新提上来的账房抬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一眼黎未后视线就移走,他还记得老账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样子呢。
十六七岁的小哥儿冷冷地站在堂上,任由老账房又哭又叫,没有心软也没有手软。
真是猪油蒙了心了,老东家待手底下的人宽厚,他倒好,竟然欺负小东家年幼,偷盗店里面的存银,用假货换了库房里真的海参、干鲍、鱼翅等等。被东家抓到了现行,还要拖账房里的其他人下水,送出官府打板子都是轻的,据说偷盗的太多,判了流刑,那么大年纪了要去岭南喂蚊子。
“嗯”
黎未淡淡地开口。
账房心里面一凛,忙说,“知道了东家,下次……不不,是没有下次,以后入账登记一定记清楚、看明白,不出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