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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夜校女教师(12)

这几个步骤,每走一次巡回,每换一次粗纱,每接一次纱线和做清洁工作,都必须得跟卡尺量过一样,做到规范化。

说白了,挡车工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而且手脚麻利。

否则纺出来的纱结头多,线不均匀,那就进不了甲等品头仓了。

而原主,从她独自上班的第一天起,手上出来的都是甲等品。

也得亏她强大的肌肉记忆,叶菁菁才能顺利地把这个班给上下。

一上午的时间,她感觉耳朵都要聋了,那个机器的轰隆声,简直堪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她的两条腿,也沉重地像灌了铅一样。

真的,整整几个小时,她不停地围着机器转,估计加在一起,起码走了十里地。

这日子,当真生无可恋啊。

叶菁菁筋疲力尽,全凭本能,跟着车间工人们一道去食堂吃午饭。

其实,这时代好多职工,为了省钱养家,都是从家里带饭吃。

但纺织厂效益好,领导舍得在吃食上投入,食堂以物美价廉而著称,故而绝大部分人更乐意直接吃食堂。

纺织三厂的食堂宽敞,足有一两百平方米大,整洁明亮。左手边一面是诗墙,算批儒评法的时代产物,上面贴的都是厂里工人写的诗。

叶菁菁随意瞥了一首,上面用钢笔写着:谁说老粗没文化?登上讲台要讲话,创造历史讲历史,天大困难饿不怕!

她乐了,不晓得这是署名的“车间老工人”原创,还是请人捉刀亦或者干脆抄来的。

打油诗也不好写呢,现在让她写,她就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叶菁菁花了一毛五分钱的菜票,要了份狮子头荷包蛋外加青椒炒菜瓜的甲菜。

然后她又顺着原主的记忆,熟门熟路地去舀了一搪瓷缸的米汤——食堂的米饭是先煮后蒸的,剩了大量的米汤,可以当成白开水,免费供应给职工喝。

米汤桶旁边还有个体积相当的大桶,里面装的是免费菜汤,看不到油花,只有几片漂浮着的空心菜叶子。

本能告诉叶菁菁要舀,但她的意志拒绝了。

她想不开咯,没事喝洗锅水倒自己的胃口。

结果,她端着搪瓷缸子,找同车间的年轻女工一块儿坐时,桌上的人闻到她搪瓷缸里传出的肉香,集体惊呆了。

其中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姑娘王凤珍,一副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模样:“叶……叶菁菁,你竟然吃狮子头?你吃肉?”

叶菁菁莫名其妙:“怎么了?你不也打了冬瓜炒肉吗?”

食堂吃肉不要肉票的,是每月拿粮票和钱一道换成饭菜票,因为这样结算方便。

王凤珍跟找不到自己舌头似的,结结巴巴道:“可是,你不都是一直吃大菜的吗?”

所谓的大菜是大锅里炒出来的素菜,三分钱一份。

王凤珍这么说,已经算给同事留面子了。

因为吃大菜,对以前的叶菁菁来说,也算改善生活。

更多的时候,她是靠着食堂的免费米汤和菜汤,就着黄面馍馍凑合一顿。

不是王凤珍夸张,她就没见过比叶菁菁更抠门的人。

餐桌上,其他人也露出了同样惊讶的神色,今天这一顿的开销,抵得上叶菁菁往常一个礼拜的伙食了。

被视线集中凝视的人,淡定地喝了口米汤,润润嗓子,一边拿筷子夹狮子头,一边慢条斯理道:“大夫说我营养不良,让我好好补充营养。”

哦——

难怪哩。

看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确实像营养不良。

真奇怪,叶菁菁她爸是大卡车驾驶员啊,工资好高的,怎么她吃的穿的这么差?

啧,为了迎合艰苦朴素的口号,她家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估计也只有大夫放话,她才不过叫花子的生活吧。

欸,叶菁菁生病住院一个礼拜,她们好像都没去看过她,一点集体主义的团结友爱精神也没有哦。

哎,真的不能怪她们啊。

她们都是纺织厂子弟或者有亲戚在纺织厂,叶菁菁一个外来户,平常上班还能跟车间里的人讲两句话,下班从来不跟她们一起玩,大家其实熟的有限。

可还是有点心虚啊。

王凤珍“哈哈”了两声,赶紧附和道:“对对对,就该吃点好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她暗自松了口气,轻松了不少。

往常,她都有点不乐意跟叶菁菁一起吃饭。

人家爸爸工作那么好,一个月工资比自己爹妈工资加一起都多。她家还要省下钱和粮票,好支援下乡的哥哥姐姐。

就这样,自己照样三天一小荤一礼拜一大荤的,跟叶菁菁的清汤寡水比起来,简直是穷人装阔。

现在好了,叶菁菁吃肉了,她也不用自惭形秽了。

叶菁菁冲她笑:“没错,吃好喝好,才能干好。”

有一说一啊,食堂的菜味道不错,狮子头鲜甜,荷包蛋滑嫩,菜瓜清脆,米汤也颇为适口。

叶菁菁喝完米汤吃完饭,看桌上人没吃完,又去打米汤。

她拿勺子的时候,旁边响起个声音:“叶菁菁同志,我要批评你啊。”

她侧头一看,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个个头中等身材微胖的男青年,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要知道,你的身体不属于你自己,属于我们伟大的祖国。”

哦,这位啊,刘向阳,算是原主的追求者吧。

他爸妈都是纺织厂干部,他本人又是工农兵大学生,现在同样是干部身份,一个月到手的钱能抵得上原主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