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是陶科长。
不过一层楼,三十来米的距离,她竟然跑出了一头汗,说话都急促了:“不,不是,厂长,她是无故旷工,今天才弄个假条糊弄人。”
不等叶菁菁怼她,厂长办公室门又被敲响了,叶菁菁所在的六车间的车间主任—孔素梅,也走进了办公室。
“什么叫做无故旷工?”孔主任满脸没好气,“考勤表我签的字,上面打的清清楚楚,是病假。还无故旷工,屎盆子随便乱扣吗?”
孔主任现在非常生气,因为她觉得自己被人打脸了。
叶菁菁是她车间的兵,陶春花竟然一声招呼不打,直接扣叶菁菁的工资,那就是不给她脸。
再说短病假不扣工资,只扣夜班费之类的补贴,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人事科要是这么瞎来的话,以后她队伍该怎么带?
陶科长不服气:“她之前根本没请假,我们人事科压根没她的请假单。按照规矩……”
“当时她都住院躺着了,怎么过来交病假单?她一出院就补上了,还要怎么样啊?”
眼看两位女干部要在自己办公室里,打世界大战,厂长赶紧喊停:“好了好了,我明白了,误会而已。陶科长,赶紧再做个工资表拿过来我签字,把人家叶同志的工资给补上。”
他清清嗓子,强调道,“不管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都是我们纺织三厂的职工,没有两套规矩的说法。”
他现在也有点恼,觉得陶科长脑壳有问题。
最近这几年,因为回城知青越来越多,纺织厂临时工想转正比登天还难,临时工的情绪本来就大。
这管人事的,不想着怎么缓解矛盾,还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鸡蛋里挑骨头激化矛盾,毛病吧!
陶科长见厂长脸色不好看,只能咽下这口气,拉着脸答应:“好好好,我们人事马上重新做表。”
半个小时后,叶菁菁成功拿到了补回来的三块钱,跟个得胜还朝的将军一般,得意洋洋地回六车间了。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她的光辉事迹已经传遍全厂。
好些老工人趁着喝汽水补充盐分的时候,给她竖起大拇指,夸奖她:“确实厉害,不愧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王凤珍她们则是一个个捂着胸口,心有余悸:“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去找厂长!”
“有什么好不敢的。”叶菁菁拿起一根盐水冰棒,美滋滋地放到嘴里,“有理走遍天下,我才不吃这种闷亏呢!”
三个姑娘对视一眼,得,看这架势叶菁菁好像真没撒谎,她对刘向阳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啊。
否则她怎么敢当众给未来婆婆没脸?
第8章 自行车当然是我的 重生不会涨智商……
这边六车间欢声笑语,那头陶科长已经气成了火药桶。
从她进厂到今天,她还没这么没脸过。她感觉整个纺织三厂都在看她的笑话。
更让她气得眼前发黑的是,她的宝贝儿子刘向阳竟然还破天荒急吼吼跑来找她,一开口就是埋怨:“妈,你没事干嘛找叶菁菁的麻烦?”
他就说叶菁菁今天在食堂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怼他,明明眼前她都是面红耳赤躲着他而已。
她那是害羞,他懂。
他就喜欢她害羞文静的小模样。
哼!都怪他妈没事找事,菁菁才生气的。
陶科长看儿子这不值钱的样子,气得心头血都要吐出来了,她千言万语在心间,最后凝聚成一句怒吼:“滚!你想都不要想,我死都不会让那个丫头片子进我老刘家的门!”
说的好像她也姓刘一样。
刘向阳被从小宠到大,可不怕他妈。他吼的比他妈声音还大:“新社会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我的革命伴侣,我自己选!”
陶科长眼前发黑,差点没当场厥过去,她气急败坏:“我是为你好!你也不看看那丫头片子是个什么条件,又不是我们厂子弟,还是个临时工,能有什么出息?她跟了你,是老鼠掉进米缸里,我们家可要被拖累的。”
刘向阳打小没缺过吃穿,根本不当回事。
再说了——
“她家就她一个女儿,她爸是运输公司的驾驶员,开黄河大车的,光口粮定量就有42斤,工资比你高。她家条件差哪儿了?”
“那也不行!外面的,再好也帮不上忙。你听妈的,像那个丰家的姑娘,跟你一样工农兵大学生,家里还有轻工业局的领导,你跟她,才能进步……”
“我不要!”刘向阳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妈的推销,“我就要我自己相中的。”
母子俩话不投机半句多,气哼哼地不欢而散。
叶菁菁还挺欢快的。
她一下午喝了两搪瓷缸绿豆汤,吃了一根盐水冰棒,上了一次厕所,就听到了下班的敲铃声。
大家二话不说,赶紧冲到更衣间换下衣服,然后端起自己盆,马不停蹄跑去澡堂。
这也算纺织厂的一道风景线,不太美好的风景线。
纺织车间常年高温,人在机器面前跑来跑去,一身的汗。
而且棉絮飞舞,一天下来,浑身沾满毛絮。哪怕带着口罩,鼻腔和眼睛也全是白毛。
难受的要命。
不赶紧痛痛快快洗个澡,晚上都别想睡好觉。
洗过澡之后,叶菁菁没耽误时间,跑去公交车站等车。
毫无疑问,她这举动再一次震惊了相熟的同事。
嘿哟,太阳从西边出来咯,叶菁菁居然还坐车?她以前不都是靠11路公交车过日子的吗?
被注视的人从善如流:“大夫说了,我身体虚,要多休息,不能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