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伸手指向旁边, “那个也是我们学的,医院用药水瓶做的。”
嚯, 他要不主动说,谁能想到这五彩斑斓的宝塔灯是用药瓶做出来的呢?
“哎, 怎么这么多颜色?”
按道理来讲,药水瓶的颜色很单调啊,即便亮灯也没理由这样色彩炫目。
工作人员还挺有互动意识的, 笑眯眯道:“那你们猜一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菁菁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有奖竞答吗?什么奖品啊?”
工作人员尴尬了:“没奖品。”
围着花灯看的群众都不满意了, 纷纷表态:“你们应该准备奖品的,猜灯谜,谁猜中了,灯就归谁。”
工作人员瞪大眼睛:“被你们拿走了,后面的人看什么呀?灯会要一直办到正月十五呢。”
立刻有人高兴起来:“那好那好,我也喊我家的过来看。”
谢广白已经瞧出来了门道:“瓶子里头灌了彩色水吧。”
灯光一照,装了彩色水的药瓶折射出光芒,好一尊流光溢彩的琉璃宝塔。
叶菁菁脱口而出:“真浪漫!劳动人民才会有的浪漫。”
除了一线职工, 天天跟这些材料打交道的劳动者之外,谁能想到用碗碟做成彩灯?谁又能想到在药瓶里头灌上彩色的水,做成这样如同流动彩虹一样的美丽灯展?
这才是真正的浪漫吧。
劳动创造生活, 劳动创造美!
人群里响起个声音:“不是天上的仙女,
却是人间的女神,比梦更美,比幻想更动人——是劳动创造的结晶。”
立刻有人跟着开始从头念诗:“像云一样柔软,像风一样轻,比日光更明亮,比夜更宁静——”
这是艾青的《给乌兰诺娃》。
严格来讲,作为一个老右,他的诗现在不应该堂而皇之地被诵读。
但这个时代,诗歌真的非常流行,几乎人人都喜欢念诗。
所以谁都没有煞风景地提这茬。
大家一起大声背诵,背完了还集体鼓起掌来,发出“噢噢”的欢呼声。
叶菁菁抬起头,竟然又看见了熟人。
王凤珍在对面又蹦又跳地朝他们挥手,然后咚咚咚跑过来了。
薛琴大喜过望:“哎,你也来了。这,这二位是?”
王凤珍伸手指了下跟着她一到过来的女同志:“这是我姐。”
至于另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同志,她的反应是直接翻了个白眼。
得,不用说了,肯定不是她哥,是她那位姐夫吧。
叶菁菁深深地理解王凤珍。
天底下的姐夫都是人贩子,把自己天下第一好的姐姐给拐走啦!
好在王家姐夫大约是吃惯了小姨妹的白眼,这会儿也不生气,还冲他们笑。
王姐姐则笑容满面地打招呼:“这就是咱们薛校长和叶老师吧。”
羞得薛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底下。
她居然也成了大家嘴里的校长了。
王姐姐哈哈大笑:“你们可千万别妄自菲薄呀,你们的名气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我们回来的火车上,一路都有人夸你们呢。”
高考是震惊全国的事儿。
她腊月二十三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赶紧跟未婚夫一块儿上了回西津的火车。
好家伙,火车上的知青们基本都在讨论高考的事儿。
听了广播夜校的课,拿到夜校教材复习的知青,个个欢天喜地,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占了先锋。
而因为地域限制,找不到复习资料也上不了复习课的人,则唉声叹气,懊恼自己错失良机。
“可以再考的。”叶菁菁笑着笃定,“今年夏天还有高考。”
她突然间想起来,大大方方地问黑框眼镜男人,“姐夫,你报研究生了没有?今年也招研究生的。”
王姐夫还没来得及发话,王凤珍先跳脚了:“还不是,谁让你喊姐夫的?”
薛琴毫不犹豫地捂住她的嘴:“行了吧你,别捣乱了啊。”
王姐夫憋着笑,客客气气地朝叶菁菁微微摇头:“没有,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考什么研究生啊。”
“你不考谁考。”叶菁菁奇了怪了,“66年就不高考了,除了你们这些六零年代的大学生,能考研究生以外,还有谁能考?”
虽然这些年招了好多工农兵大学生,但是因为他们的文化课底子实在薄,大家心知肚明,真考研究生的话,工农兵学员起码三分之二以上,毫无竞争力可言。
“姐夫你得考,你可不能错失这个好机会。”叶菁菁认真地强调,“国家现在急需高端人才呢。你研究生毕业出来,肯定会分配去重要的工作岗位。”
王姐夫被她说的心动起来。
他们这波文·革后才毕业的大学生,基本都分配到了偏远地区的基层岗位。
在这个时代,想调动工作太难了。除非你突然间被大领导看中了,给你安排调动工作。否则一个岗位干到死,是正常情况。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希望自己工作更好呢?
为了调工作,他这些年可没少花冤枉钱。
叶菁菁看他意动,又加一把火:“姐夫,二月底报名就结束了,你可别错过时间。”
王凤珍好不容易从薛琴的魔爪下逃过一劫,气得又开始跺脚:“叶菁菁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你个叛徒!呜呜呜——”
得,她的嘴巴又被薛琴堵上了。
叶菁菁干脆把她拖到一边,低声朝她翻白眼:“你傻啊?我不为了咱姐我能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