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笑:“我们专业好啊,我们专业不考英语。”
他考的是古汉语文学。
周围立刻响起了嘘声,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晓得考研,多少人都死在外语上吗?
谢广白在旁边帮着支招:“也可以考中医,我看了,中医的普遍都不要考外语。”
现场的嘘声更大了,中医比外语还难啊!学了更加绝望。
一片说笑声,后面突然响起道清凌凌嗓音:“原来你是西津大学的老师。”
叶菁菁回过头,冲对方笑了笑,没否认:“欢迎来到西津大学。”
男考生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掉头就走。
一群考生都莫名其妙,这人怎么回事?
谢广白也疑惑:“他是谁?”
正常人要考一个学校的研究生,哪怕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导师,只是这个学校的普通教职工,也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啊。
叶菁菁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他考的是化学工程专业的研究生。”
其他人没搞明白其中的弯弯绕,谢广白瞬间了然。
难怪呢,明显这男的是觉得不公平了。
但考研也没规定本校职工不允许报考啊。尤其是今年的情况,好多既往留校的大学生都选择考研了。
包括老唐这个号称自己最恨学习的家伙在内。
现在摆明了重视学习重视学历,你不考研,你不给自己加砝码,你以后怎么进步?
谢广白盖棺定论:“别理他。”
叶菁菁哈哈:“无所谓。哎,快到你了吧。”
谢广白赶紧过去准备了。
叶菁菁回头看刘秀华和她手上牵着的小宝贝儿,引着往林荫道那头走。
“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女儿还适应吗?”
“还好。”刘秀华笑了起来,“教室大,她晚上睡得反而安稳。”
眼下城镇居民的住宿条件都非常紧张。
她没离婚的时候,是三户人家共享一套三居室,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一道帘子,就隔开了公婆和小两口还有孩子。
可想而知,这样的条件,天一热,屋子里跟蒸笼也没什么两样。
孩子闷了一身痱子,难受得直哭,还会被嫌弃。
现在想想,刘秀华真替自己的女儿委屈。
上次,她和妇联的徐主席谈过之后就下定了决心,抱着出院的女儿回去跟丈夫谈离婚的事。
本来她前任婆婆还想硬留下她女儿,好拿捏她。
结果她说以后都是一对夫妻一个孩,只要家里有小孩,那么她前夫再婚,也不能再生孩子。
她前任婆婆就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抓着她女儿的手。
细想想,也真是好笑。
就这么一家人,她当初居然还想为了他们放弃上大学。
多不值得啊。
现在,她才真正地明白,当初辅导员看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显然是在怀疑她脑子有病。
叶菁菁听她感叹,摸了摸鼻子,直接转移话题:“你娘家什么态度?”
她是真挺好奇的。
这时代离婚其实非常难,要过组织(单位)关,要过家庭关,要过伴侣关,哪个环节出问题,这婚基本就离不成了。
刘秀华抱起走累了的女儿,叹口气道:“我爸妈跟我哥嫂一开始都不同意,但一听我上不了大学了,他们就没二话了。”
可即便如此,她仍然被伤透了心,因为跟娘家人争执的时候,他们口口声声都是她这么做,丢了老刘家的人,让他们以后没脸出去见人。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考虑过她有多难。
他们之所以会答应,也只是期待上完了大学有出息了,好拉拔娘家。
其实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从小她都没一张真正属于自己的床,都是晚上睡客厅,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看开了挺好的,起码她真切认识到了“大学生”三个字在这时代的含金量。
说来恐怕好多人会说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她去年报名参加高考时,根本没认识到这事儿将会成为她人生的转折点。
甚至她会报名,也是为了凑人头。
那会儿高考被当成第一政治任务,化工厂鼓励报考。厂办的干事是她好朋友,为了支持朋友工作,她填了报名表。
报考以后她也基本没做什么准备。
看看她前夫和她前婆婆的做派,也晓得,她没离婚时在婆家,也指望不了他们帮忙带小孩。
她白天上班,下班回家带女儿,基本裸·考进的考场。
叶菁菁听她叨叨到这儿,惊叹不已:“那你基础可真够扎实的。”
刘秀华不好意思道:“66年文·革时,我刚好小学毕业。学校停课,大小孩全去串·联了,我被拉去破四旧,分配到任务烧书。”
“刚好那时候我们家的煤炉都是我负责起,我看这么多纸引炉子多好啊,我就把书拖回家去了。”
“那会儿不上学,我妈又不许我在外面跑。我成天在家除了做家务也没别的事,就看书,把那一三轮车的书全看了。”
“看的时候我纯粹是为了消遣,给自己找点事做。但有一天,我们被街道喊去平整地,用那个背着滚的石碾子。石碾子掉进坑里了,拖的人拽不出来。我教他们先往后拉,再猛地往前面一拽,石碾子果然冲出坑了。”
“那时,我才猛然发现,原来书里头真的藏了好多有用的东西,得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