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都这么诚心诚意了, 叶菁菁当然不能辜负,直接一刀朝着她胸口扎。
“你自己想想看,你做过什么让我能高看你一眼的事?”
“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 省得说我鞭尸,陈芝麻烂谷子还拿出来说。”
“就说这一回去日本。”她控制音量,却丝毫不压制轻蔑与反感,“31个人的代表团,总共加起来连我们在内,才10个女同志。”
“人家说起纺织厂,第一反应就是纺织女工。整个纺织厂,女同志的人数在75%以上。”
“结果去派代表去日本参观学习人家的技术和管理,就变成了2/3以上都是男同志。”
“女同志只配吃别人嚼剩下来的饭吗?”
“你想竞争,你想进代表团,你想去日本参观学习,没问题,人之常情。但凡你有点骨气,去抢2/3的男同志的名额,我都敬你是雌性中的雌性,女人中的女人。”
“结果呢?结果你就这点出息,根本就不敢跟男的竞争,眼睛就盯着女同志。”
“你一个女干部,还是专门搞团委工作的女干部,你丢不丢人?”
“你向来眼里没人,结果照样不敢跟你眼里同一档次的男同志争。所以说白了,你自认为没资格跟男人竞争,你自己首先看不起你自己。”
“还指望别人看得起你?就凭你这点出息,谁看得起你就是看不起自己!”
最后,叶菁菁直接翻了个白眼,作为总结。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抢占了写字桌和椅子,摊开书就开始干活。
丰要武气得浑身直抖,伸手指着叶菁菁,又眼睛去看薛琴。
薛琴一直在边上跃跃欲试,时刻准备着给叶菁菁帮腔呢。
结果没给她发挥的机会。
她当然毫不客气地怼人:“看我干什么?我羞愧我愤怒呢!都是红色娘子军,难不成只能有男的党代表?”
她现在是真觉得叶菁菁的话没错,上桌吃饭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要能点菜。
纺织厂女同志多,可是干部里头男同志却一点也不少。
尤其是大领导,一把手,几乎没有女同志。
这正常吗?
妇女也顶半边天,女干部凭什么顶不起干部队伍的半边天?
红色娘子军,偏偏党代表是男同志。
革命战争年代的情况,她能理解。
但新中国都已经成立快三十年了,怎么还能这样呢?
她很焦灼,她要去日本看看,看看日本的纺织企业是不是也这样。
这一夜,毫无疑问,叶菁菁跟薛琴一张床,丰要武单独一张床。
双方一句话都没说。
早上出门,三人更是分成两派泾渭分明,彼此眼中都没对方。
其他团员看到了也当没看见。
大家都知道她们之间关系不好,但只要没人脑子打出狗脑子,那就无所谓。
偏偏叶菁菁还要蛐蛐,压低声音讽刺她:“看到没有?但凡你是个重要角色,谁会把你安排在我们房间啊。”
搞过会务接待的都明白一个基本道理,那就是不能把有仇的放在一起。
别说是住一间房间了,开会时座位都不能排一块儿。
不这么安排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接待对象无关紧要,无需在意。
丰要武脸色铁青,双眼喷火,狠狠瞪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叶菁菁怕个屁!
她要敢扑,她就敢打回头。
正当防卫,她巴不得呢。
奈何丰要武也没真发疯,起码不会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开打,她只是瞪过之后,面罩冰霜,怒气冲冲地走了。
旁边有位中年女干部八卦兮兮地冲叶菁菁挤眼睛:“哎呦呦,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优秀的小伙子多了去,你俩不用这样诶。”
叶菁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反驳,已经走到前面的丰要武猛地扭过头,吼了一声:“谁稀罕男人啊!”
她感觉自己被深深地羞辱了。
比叶菁菁看不起她这件事,更严重的羞辱。
两个女人发生争执,就是为了男人吗?
不,从来都不是。
哪怕她当初把刘向阳当成理想的结婚对象时,她看中的也是刘向阳代表的资源和权力。
她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她渴望的是权力。
如果她位高权重,还有谁会把她跟叶菁菁硬丢进同一个房间?哪怕只有薛琴也不行。
谁不晓得她们不对付呀。
如果她手握大权,谁敢当着她的面,拿男女之事开她的玩笑?
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中年女干部被噎得差点没当场梗死,直到三个小姑娘走了以后,她才东张西望,捞了一个孔素梅抱怨:“现在的小姑娘啊,一个个的,说话吃了枪·子儿一样!得亏她不会讲日本话,不然出去也是丢我们的人!”
孔素梅扯扯嘴角,敷衍了一句:“小姑娘有小姑娘的想法,我们还是别掺和了。”
她觉得自己的同事脑壳有问题。
这两个小姑娘,分明是争抢去日本学习的名额,才闹出的纷争,跟男人有什么关系呀。
刘向阳都瘫在床上快一年了,谁也没多去看他一眼啊。
什么时候都拿男的出来说事,格局未免也太小了点。
她都感觉好丢人。
大巴车把31人的学习考察团拖去了机场。
1978年,从大陆飞往东京的航班,走的是北京—上海—东京线,一个礼拜两趟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