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两个音节而已,当真是声声泣血, 字字落泪。
换成有文采的人,绝对可以描述得让人闻者伤心, 见者流泪。
可惜叶菁菁不仅没文采, 她还想跪求一双没看过这感天动地情舅甥情的眼睛。
薛琴也同情地看着她,真诚地发出感慨:“你还是出国留学吧。”
苍天啊, 大地!有这样的爹,这辈子的脸都丢得差不多了。
瞧瞧叶友德, 胡子拉碴,满身狼藉,拄着拐杖都不耽误他一声接着一声殷切地呼唤:“少婷, 少婷。”
情真意切, 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旁边的围观群众不由得迸发出好奇心。
这谁啊?那个为虎作伥的女人的姘·头吗?啧啧,可真是落难鸳鸯。
有人猜测:“她爸爸吧, 看着眉眼有点像。”
呸!养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也不是个好的。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知道根底,直接嗤笑:“不是他女儿,他女儿是大学老师。”
哎,大家伙儿来兴趣了。
高考刚恢复不到两年呢,大学俏,连带着大学老师都成了不一般的存在。
有人咋舌:“就他这样的,也能养出大学老师女儿?乖乖个隆地洞, 祖坟冒青烟也不是这么冒的。”
知晓根底的人嗤之以鼻:“他养个屁!他哪里养的出来,他个糊涂蛋不管老婆女儿,一心养外甥女儿, 结果养出这么个东西来了。”
妈呀!这要是放在话本里,妥妥的对照啊。
被凸显出来的叶菁菁赶紧低头,拉着薛琴往外退。
她一点儿也不想出这个风头,她还要脸,她丢不起这个人。
然而吃瓜群众们都往里面挤,她们想逆行简直困难重重。
跌跌撞撞间,之前那个对叶友德嗤之以鼻的爆料人看到了叶菁菁的脸,哎哎叫唤着,吓得叶菁菁恨不得瞬间土遁。
打死她都不要承认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生理学意义上的爹。
要脸!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嗖地飞过去,擦着那位激动嚷嚷要叫唤着的老兄的鼻子,直往前奔,然后划出一道抛物线,落点是叶友德的太阳穴。
伴随着“哎呦”一声叫唤,猝不及防的叶友德一个踉跄,身体重心歪了,扑通摔倒在地上。
直到这会儿,大家再才看清楚,在他太阳穴上炸开的,是一个坏鸡蛋,蛋壳破了,腥臭的汁液流淌出来,黄黄白白,黏黏糊糊。
这边叶友德刚倒下,像个癞—□□一样拼命扑腾却爬不起来,那头又有人发出惨叫。
原来狙击手极为讲究效率,砸倒了叶友德之后便不再恋战,直奔下一个目标——坐在轮椅上的将军之子窦东阳。
然后一个接一个,所有被公安押出来的罪犯都收到了臭鸡蛋大礼包,个个哎哟叫着,狼狈不堪。
其中公安局长家的公子到底身份不同,这会儿了竟然还不老实,挨了臭鸡蛋立刻破口大骂。
谁啊谁啊,薛琴跟随人群寻找这位出手果决精准的大侠,希望他(她)下手的更狠些。
广大人民群众需要这样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大侠。
但更多人得到了启发,求人不如求己,开始抓起烂菜叶往罪犯们头上丢。
叫这帮混账东西嚣张?得意噻,呸!下十八层地狱都便宜他们了。
枪·毙?他们就该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薛琴总算锁定目标了,拽着叶菁菁的胳膊,激动得差点一蹦三尺高,一个劲儿咬耳朵:“哎哎哎,你看你看!那边,楼上。”
她说的位置,是党爱芳,她站在旁边小楼的二楼,戴着卫生口罩,挎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的全是臭鸡蛋。
啧,到底在副食品店上班方便,换个人,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容易找到这么多臭鸡蛋。
“哎,你妈准头可真好。”薛琴真诚地感叹,“她当年应该当运动员的。”
就这砸鸡蛋,一砸一个准的功力,当了运动员,说不定已经拿了亚运会冠军了。
呃,中国重返奥运会要到1984年,所以,1979年的薛琴对奥运会没啥概念,这才没提。
叶菁菁看着党爱芳也目瞪口呆,旋即又有点哭笑不得,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这个没投胎好爹妈,没遇上好丈夫,在稀里糊涂中过了半辈子的女人,在偷偷的,用自己的方式报仇,发泄心中的愤怒。
哪怕她报仇的方式也可笑,但她终究是在报仇啊。
她不认命,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讨个公道。
“哎哟,公安要发火了。”薛琴又一阵惊呼。
真不怪公安,有样学样的围观群众比不上党爱芳的准头,好多烂菜叶都丢到了押送犯罪的公安身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现在也不可能每个罪犯装一辆囚车,方便大家丢菜叶啊。
“快走快走!”薛琴惊喜地大喊,“哎,菁菁,你妈好聪明,她跑了。哎哟,你肯定随你妈。”
叶菁菁直接翻了个大白眼:“你能不能盼着点儿我好?”
随党爱芳?那人生真是地狱模式。
薛琴也察觉自己嘴瓢了,嘿嘿干笑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的脑袋瓜子跟你妈一样聪明。哎,你妈真的只上过三年学吗?她今年差点考上函授大学!”
八月份西津大学函授班招生,党爱芳过了语文、数学和物理三门,其中数学考了80分呢!
要不是政治确实不行,她现在就是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