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缘(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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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人姓许,她的女儿叫吴曦恩。
姜苓走进病房的时候,她正对着窗发呆。摆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有一束鲜花,看新鲜程度像早上刚拿过来的。她应该是刚吃完晚饭,房间里还能闻见一点饭菜香。除了她还有一个阿姨在。
见姜苓他们进来,吴曦恩把脸转了过来。她有张挺漂亮的脸,皮肤很白,但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她的脸色憔悴疲惫,黑眼圈也很重。
杨又和董正宁都称呼她全名,解释了一下姜苓是谁。
姜苓向她们微微颔首,径直走到窗边往外看,能看到远处高楼的灯光,也能看到近处的树顶和聚在楼下还不肯散的人群。没什么特别的,但姜苓还是打开窗,将脑袋探出去望。
杨又和董正宁疑惑地对视,都不明白姜苓在干什么。
姜苓将窗留下可以通风的口子,扭头看着吴曦恩,问:“她会从窗户进来?”
病房里没有人说话,吴曦恩对问题的反应也很消极,缓缓低下头,不再看着姜苓。
姜苓没有说话,看了看病房,发现这里竟然一张符箓都没贴。
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以前遇到的委托人恨不得把整个房子都用符箓贴起来,民间说什么辟邪管用就用什么。吴曦恩被扰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可她的病房里却没有一样避鬼驱邪的物件法器。
她不肯配合,姜苓就不再多待,离开病房。
杨又和董正宁跟出来,他们知道姜苓在疑惑什么,说:“她不让我们贴。”
姜苓不解地紧了眉,“什么意思?”
“一贴就撕,之前她妈妈请来的钟馗像也被她拿走了,我们带来的师父亲写的符咒,她冲马桶。”
姜苓默了片刻还是这样问:“什么意思?”
吴曦恩的反应已经不是简单的不合常理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既然如此,还请人干什么?”
看出姜苓有些不高兴,杨又连忙解释:“委托我们的人是她母亲许女士,许女士是希望我们能尽快处理好的。”
姜苓瞥一眼病房门,“那她是怎么回事?”
“谁也不肯说。”杨又也觉得很为难,“我们也看出这里头应该是有隐情,但委托人没有允许,我们也不好私自去调查。”
姜苓看了看两人,问:“你们师父知道吗?”
董正宁挠挠头,“应该知道吧,我们毕竟是第一次下山历练,不能遇到难题就找师父的。”
“你们可以去北辉女高看看。”姜苓说。
杨又和董正宁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妥,“这样不好吧。”
“确实不好,所以你们最好偷偷去。”
董正宁微怔,“仙长也去吗?”
“我要上班。”
那就是不去了,董正宁有些蔫,“仙长……”
姜苓不懂他们愁什么,“找个学生打听,校服你们也认得。”
要混进学校还是女校肯定困难,但蹲个学生就容易多了。
看出两人还在踌躇,姜苓扭头就走,“不听算了。”
“听听听,我们听。”
杨又和董正宁一左一右缠着姜苓,三人走到电梯,姜苓又往有保镖守住的病房看。
没想到这一看门竟然开了,里面走出几个挺拔的身影。姜苓看到那个金发的临走前还在跟病房里的人叮嘱,“好好养伤。”
那就是醒了。
姜苓缓缓转过脸,脸色比刚才还淡。
杨又和董正宁也注意到了,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电梯正在缓慢往上升,那几个人也要下楼,正安静地站在三人身后等。
进入电梯后,姜苓听见那个金发说:“他要豆奶跟三明治,给他买么?”
黑发说:“买回来他也吃不了吧。”
“以前也没见他喜欢三明治和豆奶。”
几人小声交谈,还是决定去买回来。
杨又和董正宁没在意,只有姜苓知道为什么,脸色也更冷淡了。该记住的没记住,不该记住的倒是记住了。
电梯到了一楼,杨又和董正宁把姜苓送出医院后就回去了,今夜他们还得守,北辉女高的事要等天亮了才能处理。
姜苓走向公交车站,准备回家了。
路上有几盏路灯不太亮,被层层叠叠的树枝一遮变得更加昏黑。有人实在看不清用手机照明,姜苓是没有什么不便,因为他的五感跟常人不同。
他出生那天的天象吉兆,对这行来说百听不厌。
姜苓是在晚上出生的,传闻他出世前一刻钟,山上还弥漫着浓雾,天上乌云蔽空。可是等姜家祖宅响起第一声婴儿的啼哭,浓雾和乌云顷刻间便散了,夜空顿时月明如昼,七星高照。姜家这代单传的小子是天生仙骨的消息就在这行里传开了。
是不是真有什么仙骨这姜苓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的眼睛确实能看见三界。他家里最后一个长辈曾告诉他,他的天赋是最接近姜家祖师爷的,这很可能是天意,因为在姜苓爷爷卜的最后一卦里,姜苓是他们家最后一个人,如今也确实是这样。
公交车没来,站牌下零散站着几个等车的人。姜苓没走过去,昏黑里他的眼睛淡而凌厉,像兽眼在黑暗中是亮的。被他如此注视的是一个女生,大概二十几岁,穿着打扮都很漂亮,有一头很长很直的黑发,正提着一个不锈钢保温桶,行色匆匆,目不斜视地走向医院。
姜苓转身目送她远去,身后公交车已经到站了,候车的人在排队上车。
公交车开走的那一刻,姜苓也往回走了。
女生脚步很快,好像赶着要去给什么人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