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市街一路走去,在木偶戏的摊位前坐了一会儿,吟游诗人用一个巨大的木匣布置成舞台,正在朝观众们演出一场关于海洋与勇士的戏,上面是索因的勇士坠入深海,被英雄王的圣光所唤醒,斩杀了九头魔龙的故事。
开放的戏场只剩一个座位,锡林看看四周,再看乔伊斯,退到椅后,犹如他的骑士般站在他的身旁。
“你会把其他人挡住的。”乔伊斯说:“坐下。”
锡林本想席地而坐,乔伊斯却让他坐在位置上,自己则坐在了他的腿上。
锡林登时动弹不得,英俊的脸红到了耳根。
乔伊斯则显得自然而然,坐在他身上不算,一手还勾着他的后颈,两人一起看着舞台上。
“拉特尔斯的巨浪啊!”
音乐响起,木偶戏舞台的另一边冒出九头巨龙,孩子们纷纷惊呼起来,乔伊斯想到了神恩节在香格里拉的那场表演,只不知道在观众席上看是什么感受。
当时他扮演了冰龙王子伊格洛纳斯,只觉得现场一片混乱。
乔伊斯看着舞台,偶尔望向锡林时,却发现锡林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舞台上,他既承担了乔伊斯的座椅,又抬头,眼里带着笑意看他。
乔伊斯扳着他的头,让他转过去看舞台。
“……你将送我步入归途,在那平静与汹涌的惊涛之中……”
乔伊斯看出这名吟游诗人显然是个新手,因为他一边吟诵,还一边在偷看小卡片,既要唱出故事,又要拨弄坦普拉琴,实在让他手忙脚乱。
“……加纳里奥的眼……”果不然,他卡词了,这是《诸战之诗》中相当拗口的部分。
锡林的声音接上。
“加纳里奥的双瞳揭示我的过去与将来。”锡林朗声道:“阿胡埃斯的启示与箴言!但我只知道现在!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吟游诗人高声道:“光阴短暂……”
“庭院芳华似锦绣,终将归于荒冢;红颜韶华似晚霞,亦会化作白骨。”锡林的声音浑厚有力,歌声在戏场中回荡,男低音就像环绕着乔伊斯,歌声甚至引起了他的胸腔震荡。
“我忘却将来,点燃过去,我只知现在。”锡林最后低声唱道:“光芒之下,我不能与你诀别!”
吟游诗人作了个感激不尽的眼神,拉下布幕,换成深海场景,木偶不断坠入海底,紧接着海妖木偶纷纷游来,将它托上海面。
“我震惊于你的歌声。”乔伊斯说。
锡林有点不好意思,与乔伊斯继续走在市集的小路上。
“我的父亲喜欢歌唱。”锡林答道。
“你们索沙人都喜欢歌唱。”乔伊斯说:“与沙克人相似。”
群山与草原的子民,心情是热烈而浪漫的,歌声伴随着他们每一天的生活。
“是的。”锡林说:“索沙都是天生的吟游诗人,在我们王国里没有这个职业,因为大家都会唱那些口耳相传的传说。”
乔伊斯:“对此记忆最深刻的是,那天夜里,我在你的帐篷中听到的歌声。”
“那是我在唱。”锡林答道。
乔伊斯点了点头,他们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默了,因为彼此都想起乔伊斯被锡林掳去,差点就要用强的那一夜。
但乔伊斯不打算逃避这个话题:“那时你连通用语都不太会说。”
他们坐在了山坡高处的一个观景点,下面就是热闹的市集,人来人往,空气里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嗯。”锡林这次没有再像一直以来一般,看着乔伊斯,而是注视着山下的景色。
就在这一刻,乔伊斯奇异地察觉了他的心情,锡林正处于突然涌起的悲伤之中。
他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原因。
“在这场圣战里,我们都失去了太多。”乔伊斯把手放在锡林的手背上,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锡林则翻过手掌,与他手指相扣。
“父王与母亲在丹斯丁顿离世。”乔伊斯说:“许多时候,我甚至以为他们还在故乡,等待着我,要接受亲人的离开是很不容易的事,这种悲伤会在很久以后才缓慢地释放出来。”
锡林红了眼眶,转头看着乔伊斯。
乔伊斯说:“但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望向被圣光照耀的未来。”
“我忘却将来与过去。”锡林引用了古老诗歌,缓缓道:“我只知道现在。”
乔伊斯轻轻地抱了下他,圣光亮起,抚平了锡林的悲伤。
锡林再一次手足无措,但就在他们分开时,他突然感受到自己身上正在消逝且近乎无法察觉的圣痕。
乔伊斯:“怎么了?”
锡林只以为是错觉,沉默数秒后答道:“没什么。”
乔伊斯觉得锡林也许只是想起了青,他知道青一直爱着锡林,但锡林只与她兄妹相称,从未产生过其他的想法。青的去世对锡林来说是相当重大的打击,他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
“我没有一次梦见过青。”锡林说:“在她死后。”
“我也没有梦见过我的父母。”乔伊斯答道:“这很正常。”
锡林:“不……乔伊斯,你知道解梦吗?”
乔伊斯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问:“索沙人是不是也会解梦?我记得索沙既通晓诗歌中的预言,也对梦境很有了解。”
锡林:“是,先知教会我们歌颂,也教会我们解梦,亲人的离开后不再出现在梦中,代表他们了无牵挂。”
乔伊斯:“是这样吗?我在前些日子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锡林:“什么?你愿意告诉我吗?”
事实上那个梦令乔伊斯心神不宁了一段时间,他选择将它告诉锡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