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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说(81)

作者: szda.何 阅读记录

「谁跟你们说不存在传染源了。」

周默抱起双臂,「丧尸人类确实没有传染性了。但城市里的流浪动物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无症状携带者。H病毒能感染实验鼠,自然也能感染它们。」

「只要注意不被它们的唾液碰到伤口就行——你们两个怎么了?」

完蛋了。

我和安安对视一眼。

这下真的要完蛋了。

7

7月。

鄂市的冰雪已经完全消融。

春天历经长途跋涉,终于后知后觉地降临在这座北方小城。

加班加点工作了两个月之后,抑制剂也终于通过了三期试验。

接下来就差确定感染者的具体服药方式。

传统的口服法和注射法都不现实。

目前票数最多的是直升机播撒和人工降雨这类外服式疗法。

少量多次。

起效慢、疗程长。

但却是最适合的选择。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感染者都在靠着H病毒续命。

试验成功后,汪教授大手一挥放了我们三天的假。

「真狠啊。这哪是研究室,明明是黑砖窑。」

孙宁顶着鸡窝似的泡面头,将贴身衣物一股脑塞进包里。

最后的这几周,他几乎是住在研究室里了。

「我先溜了,小何姐。」他冲我挥挥手。

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

很快,研究室内一个人也不剩。

我从抽屉里翻出画板,走出小白楼。

今天是周六。

大街上人流如织。

我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写生」地点。

却在猝不及防间撞上一个宽阔的后背。

看着面前高高瘦瘦的背影,我不由得愣神片刻。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对方立即道歉。

「没关系。」

我轻轻摇头。

果然是认错了。

也对……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许成没有反应过来kk和猫哥的身份,自然也就没有提醒他们要注意安全。

两小只当时虽流落在外,但总归是要回家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陈林的医学素养了。

在一处长凳上坐下来。

我铺开画纸。

一边涂涂抹抹,一边回忆着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

学业失利,再加上研究所一系列的变故让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我曾服用过一段时间的阿米替林。

也找过心理医生进行疏导治疗。

但是效果甚微,催眠也没有成功。

去年十月初,我下定决心去做了mect①。

这场手术让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忘记了安安曾是我的主治医师。

忘记了自己的服药史。

也忘记了博士最后一年发生的一切。

只是迷迷糊糊地记得之前状态不佳。

也就是从这开始,埋藏在潜意识里的不安开始让我频繁做梦,也让我时刻保持着危机感。

我常常问自己:一切是如何演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我们又该怪罪于谁呢?

师兄,一个热情似火的匈牙利人。

他告诉我们自己的名字寓意着「骑士之王」。

他热爱这片土地,时常说z国就是自己的第二故乡。

根据后来的调查,他最后一次消费是在封城当天。

在宿舍楼下买了两根烤肠和一瓶可乐后就下落不明。

至今生死未卜。

也许当初的「逃逸事件」他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但是我们真的要将整个世界的覆灭怪罪在他身上吗?

怪罪在这个毛手毛脚、瞻不了前顾不了后的笨蛋身上吗?

这个最有可能成为「罪魁祸首」的家伙大概率已经变成了丧尸,还指望着我们来救他。

在跟着军队一路北上的时间里,我们互相猜忌着。

究其原因,是我们潜意识地相信会有一个「始作俑者」。

会有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过错和罪责。

然而直到最后我们才发现,这个人竟根本不存在。

我们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用来怨恨和宣泄悲愤的具体的人。

没有谣言和隐瞒。

有关疫情发生地的爆料——完全正确。

有关医院外科的爆料——完全正确。

有关停水和封城的提醒——完全正确。

有关工作人员冲突的辟谣——完全正确。

从时间上来说,这时还远没有到发病期。

他们真的只是由于感染后的暴躁而大打出手。

群众的混乱也皆是身不由己。

那些和防疫人员拉拉扯扯的居民。

那些不服从命令私自外出的居民。

甚至是那伙砸门讨水的居民。

病毒逐渐入侵中枢神经的过程,也是人逐渐丧失自我约束的过程。

其造成的种种动荡不该由他们买单。

政府的措施同样无可挑剔。

利落封城,严格管控。

在对传播机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几乎做到了能做的极限。

就算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很多决定都非常正确。

更不要说可歌可泣的「单向救援」和足以载入史册的「牺牲式驻留」。

除去开头那个不可控的失误之外,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试图力挽狂澜。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可更正。

无法逆转。

所有人的努力加在一起还抵消不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这听上去荒谬又可怕。

因为……我们无法要求自己不犯错误啊。

可能是一次实验动物的逃逸。

可能是失手打翻的一管试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