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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方(421)

作者:八条看雪 阅读记录

“今日琼壶岛开锋大典,方外观不会缺席,岛上便由我亲自前去一探究竟。子参带人守在城中,高全另带几人留心城外的动静。此事今夜必见分晓,辛苦诸位再接再砺。”

老大不想提这一茬,小弟们便不好再跟着碎嘴。

众小将只得起身领命,因身在市井之中不便再多行礼,便将碗底的面倒进肚中,提刀起身、各自散去,只剩那大胡子参和年轻督护仍留在面摊。

陆子参一言不发地收拾着桌上碗筷,一双小眼却在不停偷瞄那迟迟没有动身的年轻督护。

对方身上仍是昨夜登船的那身便服,脸上是累积了几日的疲惫,看起来比巷口的那棵老槐树还要沧桑沉默。

桌子抹到第三遍,陆子参终于忍不住,凑近些小心问道。

“督护可还好?是否还有事要吩咐?”

邱陵闻言一顿,并未立即开口回答。

他想说他很好,但确实有些说不出口。

眼前的人是跟了自己数年的参将,若是在他面前仍要每时每刻摆出一副金刚不坏、水火不侵的样子,他这漫长而枯燥的人生只会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但他也无法毫无保留地倾诉。有些事旁人无法分担,便是倾诉上百回千回,无非也只能获得一些言语上的安慰,并无实质性的帮助,于人于己都是负担。

思及此处,他轻轻揉了揉眉心,随即开口问道。

“秦姑娘,你觉得如何?”

陆子参一愣,随即难掩嘴角弧度,手中那块抹布都舞得更起劲了。

他家督护当真别扭,方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现下又自己提起,若非是嫌老郑那群人太过碎嘴,便是已将他引为心腹,此刻正私下寻他“议事参谋”,而他自当担起重责、好好效力。

想到此处,他当即面色沉稳、滴水不漏地回应道。

“方才高全提起秦姑娘和二少爷游船的事,督护没搭话,属下还以为督护是有意避嫌呢。”

邱陵抿了抿嘴唇,随即微微垂下头去。

“原是昨夜聊到几句家事,思绪难平。即是家事,方才自然不便提起。”

家事?什么家事?

陆子参愣了愣,一时间对这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他随即想起昨日督护与他在那衣铺分开后的去向,瞬间便有些醍醐灌顶。

先前督护亲自去了苏府退亲,昨夜又与那邱二秉烛夜谈、不欢而散,莫非是因为那游走徘徊于两兄弟之间的秦姑娘?

而这家事……莫不是婚事!

这也难怪,邱家与苏家闹到如今这地步,结亲的事定是不了了之了,双方只待此事彻底了结过后便可另寻一段佳缘。只是他家督行军时懂得以迂为直、以退为进的道理,一到了谈感情的时候,便只会闷头做事、一条道走到黑,若遇挫败也是情理之中。

苏家的亲事方才了结,他便开始物色下一家,传去任何人耳朵中,都显得过分急躁,瞧着像是要寻个人凑合着过一生。而追查秘方一事正在节骨眼上,那秦姑娘可是个精明人,若因此质疑他家督护的用心、误会督护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以谈情为名利用她查案可怎么办?

毕竟现在回过头去看,督护可没少在苏府案里算计秦姑娘。

这做生意可以试错,做差事也可以摸着石头过河,唯独就是这终身大事是禁不起考验的!他家督护若在此事上急功近利,日后定是要吃亏后悔的。

陆子参内心深处的那股使命感再次升起,他沉吟一番,抱拳进言道。

“属下以为,这家事急不得,还是徐徐图之为好。”

这回轮到邱陵沉默片刻,他望了望陆子参那张神色凝重的脸,心下难免有些惊诧,惊诧之余又多了些懊悔。

昨夜同许秋迟见面过后,他强迫自己将那沉重情绪压在心底、继续做事,可原来就连他的参将都已猜到他父亲生病一事,而他身为家中长子竟如此迟钝,实在将“忠孝”二子丢到了九霄云外,什么断玉君的名号都成了笑话……

这厢邱陵心情复杂,那厢陆子参又继续说道。

“秦姑娘同督护正处于这战局不明、进退难料的关键时刻。督护的心意是好的,可选在此时冒进,反会令人觉得有些轻浮、毫无半点真心可言。属下以为,这世间唯有真心最为可贵,真心可比肩日月星光……”

眼底的沉重情绪缓缓散去,年轻督护干巴巴地打断道。

“我是问你觉得她医术如何。”

陆子参的声音戛然而止,当下意识到自己误解了什么,脸色由白转红,就连那浓密的须发也遮掩不住,半晌才有些虚弱地回应道。

“秦姑娘的医术……自然是不错的。”

这话回得就似没回一样。

陆子参的头埋得更深,正想着如何扳回几句,便又听得对方说道。

“也罢,我一会便要去码头乘船,若她到时候还在,我便邀她一同前去琼壶岛,登船后再商量具体对策。船上说话也隐蔽些,若是时机允许,我便向她提一提此事。正如你所言,有些事急不得,须得徐徐图之。”

陆子参闻言,本已低垂下去的脑袋又立了起来。

听对方这话中之意,竟有两层消息。其一便是督护确实有意与秦姑娘一起行动、共赴琼壶岛,其二便是督护要将那邱府的家事说与对方听。

若说前者还能说是公事公办,那这后者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邱家旧事他自初入行伍之时便有所耳闻,个中细节虽然并不全然知晓,但也能感受到其中那种来自过往的沉重束缚。尤其邱家家主邱偃,曾是黑月军领将,在九皋威望不比寻常人,身份更是敏感。督护做事坦荡、对人也坦诚,但却并不是个好接近的人,平日里对任何人都甚少提起家事,先前对那早早定了亲事的苏家也是敬而远之。如今他同秦姑娘相识不过一月,竟不避讳这些内宅家事,愿将家族隐痛坦露出来,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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