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巍巍(411)
阿笙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况且常台在淮南,跟这远着呢。”
谢长珩是第一次见识到阿笙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走陆路是远,若是走水路呢?窦氏战船刚现世,镇南军便到了常台,这事可没有她说的那般简单。
阿笙并未再理会谢长珩,而是低头看了看二人下了一半的棋,她又看了看裴钰跟前的白子,遂抬头一本正经道:
“他棋臭成这样你还陪他下。”
裴钰听完这话不由失笑,倒是谢长珩不乐意了。
“你可以说我,但你不能说我棋臭。”
阿笙见他这般反应,低首拿起裴钰面前的白棋,一子落定,胜负立决。显然,裴钰是为了陪谢长珩下这盘而下棋,他每一手都有保留,这才让这盘棋能下到至今。
谢长珩蹙眉看着败势已现的棋局,抿着唇,硬是想不出该如何回击。
见谢长珩一副吃瘪的模样,裴钰很适时地出声缓解了他的尴尬,他扫了一眼阿笙衣角的尘土,知她来得匆匆。
“为何现在回江淮?”
阿笙勾起了笑意,言语间满是定然。
“我若不在这,又怎么看他们跟我俯首认错?”
谢长珩听她这话,也跟着坐了下来,“你闹着玩呢?”
“刀口下认错,那是认错么?那是结仇!”
听闻谢长珩这话,阿笙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而后一副讨好地模样看向裴钰,珠玉般的瞳眸浸出盈盈的笑意,在天光之下有着独一份的美。
“那我这不是来求庇护了么。”
第三百零八章 交代
棋童将煮好的茶水沏入以香蜜浸口的茶盏之中,瞬间便有一个甜香的味道在风中弥散开,这是阿笙爱的熟饮,裴钰身边的人大体都知晓她的口味,所以做出来的东西不会有差的。
裴钰甚是耐心,知晓她的那些说辞不过是闹着玩,也不催她。
阿笙一口暖水下肚,遂才觉得舒畅。她收了玩笑的神色,朝谢长珩睇了睇眼前的棋盘,道:
“若我窦氏在此时躲居在淮南,他人会如何想?”
谢长珩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棋面,俊秀的眉目微微蹙起。
“你窦氏与魏徵本是一路……”
谢长珩毕竟聪明,这话一出,当即知晓阿笙欲说的话。
若是窦氏此刻龟缩在魏徵的身后,便是坐实了窦氏联合魏徵反击江淮,一来随时可能激起争斗,二来倒是让人小瞧了窦氏。
“如今镇南军北巡,我才能更好地做自己的事。”
江淮世族越是猜不准镇南军的意图,才越会忌惮几分。
阿笙扬了扬笑意看向谢长珩,“鱼死网破那是下下策,非我之选。”
“我问你,如今魏徵的人就在常台,若是你谢氏,可会轻易动我?”
谢长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若是阿笙在江淮出了事,反倒给了魏徵过河的理由。
“现下江淮那些人是动我不得,又奈何我不得。”
阿笙低敛了眉目,转了转手中的茶盏,缓声道:
“再者我劝魏徵北上也有其他的打算。”
但她话说到这里,便也未说明,容得旁人去猜。
谢长珩听到这里,微微一愣,“为了贺州失火的事?”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刚出口他便惊觉自己这话有欠妥当了,毕竟他与阿笙并没有那般熟络。
见谢长珩说完便咳嗽连连,但阿笙知他与裴钰关系甚近,因此并不避讳。
“自然也有这个关系。”
说到这,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了笑意,裴钰见她这般便知她当是做了什么手脚。
“方家五年前在西南买地建了大片的茶庄,从淮南往北一路广销内外……”
阿笙说到这,谢长珩心中有了猜测,“难道镇南军北巡之地要过方家的地方?”
说着他比划了一个利落下切的手势。
阿笙摇了摇头,“茶园偏远,巡视到那废人废力的。”
谢长珩原以为她要道什么俗套的“大人有大量”,却见她垂首将棋盘上几颗黑子往一片白子的方向推了过去。
“所以我将西边山坳里一群土匪撵到了他们茶叶北上必经的途中。”
裴钰听到这不由微微垂首,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留谢长珩微微愣在那。
“一般的匪徒敢打江淮世族的主意?”
“自然不敢。”阿笙继续道:“所以魏徵将手里一些从流民军那收来的人也放了过去,他说这淮南的过路费也是该收一收的。”
这哪里是要收淮南的过路费,这分明就是盯着方家收钱,这口气够方家的人咽好长一段时间的了。
“安南贫困,自然是要钱的。”
阿笙这话说得理直气壮,魏徵这些不要脸面的做法伤不到人根骨,但却能让人常年膈应得慌。阿笙已然将江淮世族的局势摸得清楚,哪里动的,哪些不该动,她比魏徵清楚,这不该动的是分毫不会动,而这能动的便要下狠手。
“方家不是看重钱财么,动他的人有什么意思,要动便要动他家的金银。”
阿笙轻轻敲着瓷盏的边缘,锋利的转角却带着温润的触感,这白瓷在天光下如玉一般,当真是好看得紧。
“至于文家……”
阿笙缓了缓,而后抬眼看向裴钰,“文家借袁氏之手近年在朝中干了不少勾当,对文氏而言,重要的是帝京的权势与人脉。”
“但袁氏这一次储位之争却是输了,如今在朝中际遇大不如前,文氏倒也没给他们好脸。”
说到这她微微叹了口气,“我请静严师父亲自走了一趟袁府,说动袁氏家主投效新帝,并将文氏在朝中安插的人员名单尽数奉上,该招揽的招揽,该拔除的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