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巍巍(431)
“怎么了?”
阿笙刚听完帝京的消息便沉了神色,裴钰不由问道:
“可是帝京有事?”
阿笙微微叹了口气,遂也跟着坐下,将帝京那边来的消息又转述了一遍。
“我同意圣上的猜测,你的事会引来那般大的恶意,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央国在文礼之道上一直为东境诸国的楷模,当年裴钰一人占尽了诸国风光,他“过世”之后,陈国等国后起之秀不绝,成分庭抗礼之势。
这些年陈王室一直欲将“文史宗国”的称号从央国手中夺走,但碍于陈国虽俊秀辈出,却尚未有一个同辈之人能与裴钰当年相提并论,因而欲效仿当年裴钰为天下开堂之举,将陈王室一旁系子弟推入众人目光,但就在此时,央国却传出裴钰未死的消息,这件事对于陈王室而言定然不是一件好事。
阿笙看向裴钰,神色定静,缓声道:“我知你所想,你虽是为了家族而行欺瞒之事,但毕竟是还是骗了那些崇敬你的人,所以面对他们的恶口,你不愿回击。”
“但眼下他们却利用你的沉默,搅弄言论,欲浇灭央国文士的底气,你可不能坐视不理了。”
裴钰听闻此话,并未有半分恼怒的神色,却是微微敛了眉目,眸光中带上了一丝淡漠之色,而后抬眸看向阿笙。
“陈国欧阳家的百讲堂可是在东堂大院举行?”
听闻他这话,阿笙当即明白他欲做什么,眼中带上了狡黠的笑意。
见二人相视一笑,十二的眼神不断在他二人之间徘徊,愣是没懂倒是裴钰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看懂了一点,便是这窦二姑娘的话,九哥能听进去。十二默不作声地坐于一旁,就这般细细端倪着阿笙。
“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阿笙浅笑着对裴钰道:“虽然裴氏的事不能公之于众,但你的确还欠他们一个解释,在内人心不凝,又如何御外?”
面对阿笙的话,裴钰似乎早有准备,他唤来阿四将书阁内的一封信取了来,递给了阿笙。
他眉眼带笑,缓声道:“早年你倒是写过一出戏,我这一出不知你如何看?”
阿笙接过信纸,打开一看,却是眼前一亮,那双瞳眸中盛满了盈盈的笑意,“我看甚好。”
原来他早已有了对策。
一旁的十二微微侧头,企图去瞄一眼阿笙手里的信纸,却不知不觉地歪了身子。他忽闻浅笑声,抬首便见二人一同看向自己,而裴钰眼中的揶揄更是明显。
十二将此当即板直了身子,轻咳了一声缓解自己的尴尬,倒是阿笙见此,神色微眯,道:“不如十二公子,随我走一趟?”
城西的长青巷内,有一所茶寮,正对着内河的方向,这所茶寮的装潢算不上华贵,但胜在茶寮之外那一湾长河宽广,是谈风弄月的好地方。
街边转角,阿笙换了一身文士服与十二一同出现,他二人将仆从都留在了街口,只身前来。
“笙姑娘为何会来这么个地方?”
阿笙浅笑了笑,根据瞰卫的消息,这怀安茶舍是民社之人在江淮的一个常聚之地,而她要找的人也在此处。
“三息堂的先堂主如今正在此处。”
三息堂此前在平安学考之事上甚有名声,因此十二也是知晓其名号的。
阿笙掀开竹帘,抬步走了进去,一股清香当即扑面而来,堂室的另一个方向,清水入盏,砸出空灵的声响,听那执盏之人的话,这茶是专程从淮南的茶庄带来。
几人杯盏还未放下,便见一位着文士服的女娘与一名年轻公子一同出现在了茶室外。
阿笙看着其内一名青年,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聂公子,许久不见。”
第三百二十三章 以糖喻人
忽而一阵风雨起,茶室之外下起了淅沥的雨,却成了空寂的巷道上唯一的热闹。
二楼的雅舍中,聂起低眉看完阿笙递给他的一封信,与其说那是一封信,不如说这是一出戏,但这戏却与戏园子里唱的不同,这是一出“文戏”。
世人爱风雅之事,即便是抒发心中郁郁不得志的沉闷之感也欲与文雅挂钩,这才有了文戏的诞生。文戏是由文士学子亲自上演,其间内容多是为了明志,与戏园子的群戏不同,文戏简短,主角通常只有一位,通过丝竹钟鼓的辅助,达到抒怀的目的。
简而言之,文戏是一个人的独白,因此若不能与戏中内容产生共鸣,便无法将其淋漓尽致地展现。
聂起看完内容,目光在阿笙与十二之间扫过,而后问道:“笙姑娘这是……”
阿笙定静地看着聂起,态度始终谦和,“聂公子可读懂了其中所言?”
聂起慎重地点了点头,他困惑的并不是戏中言论,而是阿笙为何会与裴氏十二公子一同找上他。
阿笙勾了勾唇,浅笑道:“我知聂公子与沈自轸沈大人多有书信往来……”
此话一出,聂起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他将十二当成了裴氏族内来问罪之人,朝着他连连罢手。
“沈大人从未回过我书信,他与我们当真没什么交集。”
聂起下意识对沈自轸的维护倒是阿笙心中笃定,这聂远当是知道了些什么。识一人文法,可见其精骨,裴钰倒是对聂远有信心,即便他未严明,聂远亦能识出“沈自轸”那画皮之下的精骨。
“聂公子误会了。”
阿笙缓声道:“今次,是‘沈大人’想要请你帮一个忙。”
竹帘之外雨阑珊,十二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二人之言,心中虽有震动却并不露于表面之上。三盏茶下肚之后,阿笙与聂起的话方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