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高三毕业生如何与创世神互教做人(61)
祂转过身。
安德鲁感觉到自己是趴着的。这个姿势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她这一次也是被痛觉唤醒的。
刺棘草的花瓣顶到了她的脸上,花萼的倒刺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证明它们来过的痕迹。
她的血使得自然情况下从不开花的刺棘草盛放,它生长得太不科学,她的唇下和鼻下就是一整朵花,没有被压到分毫。
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姿势很难谈多么优美,安德鲁也不在乎。她以极慢的速度坐了起来,然后伸手用力折断了那朵难得绽放的珍稀花朵,吃进了嘴里,用以恢复灵力。
刺棘草全是倒刺,除了花朵。安德鲁咬下初生的层叠花瓣,一口一口地嚼着,手上已经鲜血淋漓。
她吃完花,又抬手舔去凝成的血滴。
这样脏又狼狈的人身上,滋生出一种残酷,变异的美感。
“好久不见。”
安德鲁唇上带血,随手扔了刺棘草。
仿佛岁月洪流回溯,她第一次站在这里。
第35章 矛盾的不只一个
普罗米身死、海水球、审判之域的再一次降临。一件又一件。
早在兰阿死后,安德鲁就在思考,祂为什么不杀她。
因为祂的道德感吗?异世者的灵魂不应该在异乡游荡,辛格德应当回来接受制裁,坚守光明正义的底线?
如果祂真的这么正义凛然,不会这样行事。不明不白,态度模糊。
祂重伤了安德鲁,又留了她一命。又一次。
于是她等。
拿命做了一次豪赌,赢了就有上桌的资格,甚至是博弈的筹码。输了就死。
“不给我辫发,换白裙子了?”
治愈神官束手无策,祂却轻易治好了她。安德鲁才得以站起来。
这不是要求,而是提醒和敲打。她现在就像文学作品,地摊小说中都屡见不鲜的,拿捏住人把柄,引以咄咄逼人的恶毒角色。
神明无所不能,在她身上能有什么所求,至于要遮遮掩掩?
只有一个原因——兰阿。
事实和安德鲁猜测的相差无几,两个灵魂产生了排异现象。
只有安德鲁和兰阿有过密切接触,对祂了解最深。
她是契机,是药引。
如祂所料,她就是无时无刻不在觅食的凶猛野兽,一旦嗅见血腥气,就会立刻扑上去,不带丝毫犹豫。
辫发和长裙,是祂落下的破绽。
祂料到这个局面,却还是笃行不豫。
神明无所不能,甚至可以预知未来。然而祂那总是预示未来场景的的梦境,因为异世者的到来停滞。偶尔有梦,也循环重复着同样的景象。异世蝴蝶轻轻振动翅膀,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如果是普通人,很难忍受这一天天的折磨。
祂知道会被安德鲁发现,还是那样做来。神需要安德鲁,却又不全是因为那份需要。
祂没有被要挟的自觉,若无所觉地开口,语气淡漠,音色熟悉又陌生。
“什么对你重要?”
安德鲁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绊了一下,还是顺着祂的问题答了。她笑了一下,理所应当地道,当然是我自己。
神的目光不曾离开。安德鲁在低处,看不清祂浅色的瞳孔和睫毛,和皮肤相衬得多么冷淡。只听见祂不带感情地念道。
“矛盾。”
安德鲁后背僵了一下,笑容凝固得生硬。
当然矛盾。她说自己最重要,却每一次都把自己推出来做赌注。
气氛短暂地凝滞。
“你在教我做事?”
“你这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做给谁看?虚伪得让人想吐。”
安德鲁缓了缓才站起来。
她被折腾来折腾去,肚子里什么也没有。刚刚吃进去的花是她这几天里除了海水唯一摄取的东西,刚刚消化一会,她才有了点力气。
她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不透支自己,连赌桌都上不了。她恨透这幅居高临下的嘴脸,好像她有选择一样。如果把祂的双眼弄瞎、喉咙捅破,让祂感受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让祂五脏六腑都一点点地破裂开来,祂还能不能维持这幅山巅新雪的高贵圣洁模样?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安德鲁等不及了。
祂在乎的太少,能忍,能憋,锯嘴葫芦似的。祂不会主动说些什么乃至做些什么,祂创造一切,建立规则,却从不参与其中,只是旁观。
哪怕祂萌生过主观情绪,也无动于衷,不会为此有任何行动。
前提是,没有她这个变数,改变主的造物们既定的命运。
祂一声不吭,安德鲁脸色不好,现在有求于人的明明是祂。
“回答我,兰阿。”
这喊声附了法术,带着怒意穿透神殿,守在殿外的伊凡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这个异教徒怎么敢这样同神讲话,谁给她的权利和胆量?谁也不敢,谁也不能。她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神赋予的。忘恩负义的臭虫。兰阿又是谁?
她的下劣和无耻又到了一个高度,并且卑鄙得有些高明。
她只是想让自己失控,落到弱势,让她如愿以偿。
却摆出一副质问的姿态,好像她被欺骗,或是背叛了一样。似乎她以为兰阿还活着,然而她到底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清楚。
恶毒卑鄙,凶恶激烈。
祂垂眸,松开五指,看见掌心渗出金色。
“你猜他能不能听见?”
安德鲁猜过最坏的局面是祂无动于衷。一旦祂开口理会,她就赢了。
谴责呵斥,她都想过,甚至跃跃欲试准备同神明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