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高三毕业生如何与创世神互教做人(63)
每当父神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贝彻丝强忍目痛,不甘心地抬头去看父神颜色浅淡的双眸,那里面干干净净,但贝彻丝偏偏觉得,映着丽兹的身形。
她所带领的铁蹄踏平了萨特莱特叛乱过的每一处,所向披靡,战无不克。
就是这个穿战甲比穿常服的次数多得多的女人,要面对祂时也像怀春少年,怀揣着心事,忐忑又期待地进入神殿。
铠甲在如昼殿堂下寒光闪烁。她没有换衣服,这一身重甲是她为父神鞠躬尽瘁,荣誉的象征。
贝彻丝跪下行礼的时候,因为紧张,脑袋嗡嗡作响。她突然觉得一切毫无意义,她要说什么呢?表白吗?像每一次她从战场回来,跪在神殿里,每一个神界和萨特莱特人每天对着神像做的那样?
或是向父神祈求一个神妃的位置?
父神在上啊,她此刻一想到自己正沐浴在祂的目光下,祂眼中只有自己一人——哪怕只是片刻,就已经感到幸福得绝望,可以立时死去了。
她打好的腹稿又一次被全然的仰慕清空。
人人都推测神能一眼看破人们心中所想,却还是忍不住欲念蠢蠢欲动。祂能看到人心底最不堪的部分,但祂总是作壁上观,不插手,不推动,不阻挠。
祂总是无动于衷,所以某种意义上,祂能不能读心也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普罗米和埃洛塔,不会有人在面对祂时,心潮澎湃还能想到祂无所不能,当然能读心。
贝彻丝从小在神界长大,说是祂的半个女儿也不为过。但祂是神明,如果把人间的人情世故照搬到祂身上,对祂是全然的辱没。
祂见过太多不堪忍睹的心思,所以反应还是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虽然祂不久前才杀死了她视为哥哥的普罗米。
后来贝彻丝见到墨丘利尔,他灰败的脸色蕴着不详的前兆,贝彻丝被告知了此生的第二大噩耗。
如此戏剧化,她最爱的父神杀死了她的哥哥。
这个噩耗打乱了她规律的生活。过去她的生活里只有父神和为父神打仗,纯粹得一眼能看到头。
贝彻丝狠狠地扇了墨丘利尔一巴掌离开了。
墨丘利尔在她身后,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扯动嘴角和脸上的伤生疼。
一向体面的墨丘利尔吐出一口血沫,不顾脸上的红痕,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贝彻丝看不起他,他也怜悯贝彻丝。墨丘利尔面无表情地伸手把额发向后撸,呼吸短促了一阵。
早晚的事。等到弄得个遍体鳞伤头破血流才不得不面对,还不如一开始就接受现实。
的确,贝彻丝离开后就疯狂地四处打听那天的情形。
她才不是墨丘利尔,只会懦弱无能,被动地接受一切,什么也不做!她绝不相信是父神的主意!
贝彻丝常年在萨特莱特领兵,光明术缺乏修习,不用说埃洛塔或卡琳勒,就是伊凡她都比不上,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墨丘利尔在审判之域没有找到安德鲁,最后竟然是通过伊凡在神官院找到她的。
和脾性一般,又长期待在萨特莱特的贝彻丝不同,墨丘利尔的人脉总让他能轻易做到想做的一切。
墨丘利尔一想到普罗米,想到贝彻丝未来可能遭受的磨难,不由得加大手上力道,像是在为已经发生的和未来发生的事情报复。
安德鲁扯了扯嘴角,她被掐得离开地面,耷拉着眼瞧他,费劲地从喉咙里吐出字:“松手吧你不敢杀我”
墨丘利尔松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也没让她好过,直接按着她脖子把她扔了出去。
安德鲁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摔在地上,而是运转光明之力飞快地稳住身形,捂着脖颈一下下地咳嗽,她用力抬头,确认墨丘利尔脸上未褪的红痕的确是掌印。
两人狼狈得相得益彰。
创世神摆明了还要用安德鲁,她就是想死也死不了。墨丘利尔怎么敢杀她。
安德鲁简直想笑,墨丘利尔真想杀她,为什么不直接用光明术。想杀不敢杀,又不甘心,居然跑来掐她脖子。
她第一次见墨丘利尔的时候,这个白袍子多么高高在上啊,现在也来跟她撕破脸皮了。
没劲。
“你连我都能找到,这么大的能耐,普罗米到底是谁杀的,你查不出来吗?”
至于安德鲁绞碎了他的灵魂这件事,安德鲁自认为那不是重点。
“哦,光明神在上,我还忘了,神界人未经神首肯,不得私通下界吧?”
“墨丘利尔大人,你又是用了什么方法呢?”
墨丘利尔神色不变,不带停顿地接道:“我会去审判之域领罚。”
“你该庆幸自己能被派去净化亡灵荒野,否则父神一定会杀了你。”
安德鲁才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地跟他解释,哪怕没有亡灵荒野,她一开始在兰阿身上埋的引线,也能保她不死。
“今天是圣诞日吧?神子大人。您可真是闲啊,快滚去给您的父神庆祝吧。”
墨丘利尔走后,安德鲁从地上爬起来。
每每碰触到有关兰阿的记忆,她就会想,其实他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的接近就别有用心。
安德鲁有时候希望他自私一些,去恨,去怨,否则她也不会这么不得安宁。
他就这样坦然地赴死了,只留下一片像没有洗过的颜料盘一样的鸦青色。
帕切克也是一样,如果他没有把保命的红绳给她,他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信仰不纯,受了这么多折辱,最后还因为她被普罗米杀死。
他还是百战成诗的大将军,银白英灵藤纹刻甲胄,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