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长京(124)
他臂弯里挽着一条水貂领的浅蓝色女士外套,走到近前,并不避讳地替方霓披上,弯腰时,微微握住她的肩膀:“跟同学吃饭?”
方霓点一点通,很乖巧地“嗯”了一声。
陈清和陈嘉鱼再傻也看出两人关系了,陈嘉鱼忙找了个借口走了,不忘拖走陈清。
只是,男生还一步三回头,眼神肉眼可见的落寞。
“……只是同学。”方霓忙解释。
“这么心虚?”谈稷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哪儿跟哪儿啊?”她佯装负气走了。
谈稷笑着,不紧不慢跟上,走出餐厅时揽住她的肩膀:“逗你的。”
温热的呼吸猝不及防地扑到她耳边。
方霓的耳朵有些热,想要挣脱:“别这样,有同学会看到的。”
“又不是小学生了,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同学还要报告给老师,体罚你?”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还带有一丝不经意的调侃。
方霓:“别这样,我不想被议论。”
谈稷才松开她,没勉强,只是神色也有些淡了。
两人沉默走了段路,方霓才觉得自己有些应激了,抬头朝他望去。
“……你生气了吗?”
他说的也没错,她有时候确实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
都读研了,难道还怕人看到恋爱对象?
只是,她骨子里不习惯这样高调和张扬,怕被人瞧见了非议。
他的身份,若有认出来的,必然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她对前路充满了未知。
虽然和好了,方霓其实有些走一步看一步的意思。
是谈稷的主动、迁就,这段关系才有一个假性复合的平缓期。
扪心自问,她真的对未来充满信心吗?答案是否定的。
若是他生气,也能理解,她有时候确实挺别扭。
“生气什么?我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
那种还没走出校门的稚嫩男生,举止拙劣,动机明显。
他一个照面就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威胁性。
就算他真想要做什么,他也只会付之一笑,不会当回事。
方霓看了他会儿,确定他真的没有生气才舒一口气。
他这人阴晴不定的,她真搞不懂他。
有时候看着随和得很,有时候能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教学楼后面就是园区和科研中心,加上今日有个参观日,学校里也有不少外来人员,他们混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并不显眼。
“你今天没事儿吗?”方霓好奇。
“没什么大事,陪陪你。”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让方霓怔住,无所适从起来。
像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寂静的涟漪。
其实回首过去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虽然每次都是他来找她,但主导权其实在他。
她从来不敢打扰他,尤其是他出差的时候,总害怕他在忙。
这种观点潜移默化地镌刻在她心底里,根深蒂固。
每次想他的时候,心底也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呐喊,克制住她想打电话给他的心。
“阿稷,我可以这么喊你吗?”她脸有些红,出口时耳尖都有些发烫。
垂着头,神色非常地不自然。
一些原本应该是很自然的举动,放在面对他这样的人时就有些不自然。
归根究底,他对她而言还是太过高山仰止。
有些观念不是嘴里喊一喊就能改变的。
“当然可以啊。”他微微一笑,侧目宠溺地看她。
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轻嗽一声,抬头笑道:“其实这样喊也怪怪的,您比我大那么多。”
“嫌我老?”他一挑眉,皮笑肉不笑的。
她忙摇头打圆场:“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您是一个让人忍不住不尊重的人。”
“别酸溜溜的,有话好好说。”谈稷无语。
方霓狡黠一笑,挨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他们先去逛了雍和宫,又去了北海公园划船。
午后日光正好,微风拂动,头顶枝叶罅隙间筛下片片碎金般的光斑,铺满石板路。
脚踩在上面,影子也被拉得很长,像踏着时光。
夏末初秋的时候,池塘里已经没有了荷花,只余一些逐渐枯败的荷叶。
空气里有一种凉爽的气息,混着不知道打哪儿飘来的桂花香。
方霓看到前面有小卖部,过去买了两顶遮阳帽,回来时分了一顶给谈稷。
他皱着眉头接过来,用充满审视的目光在手里翻转了一下,没往头上戴。
已经戴完的方霓脸上有点挂不住:“谈公子,你嫌弃的表情不要这么明显好不好?!”
“是有点丑。可以不戴吗?”
方霓:“……”
他冁然:“逗你的。”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湖岸边逛了会儿,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手心有一些薄薄的汗。
方霓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回头去看他。
戴着这么一顶滑稽的草帽也没有封印他的颜值,倒比平日随和自若得多,不总像戴着面具凛凛的样子。
她见过他在主席台上开会的样子,底下人侧耳聆听,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时的他,那样严肃凛然,叫人不敢冒犯。
一般也无人会像她这样直勾勾打量他的。
“看什么?”谈稷循着她的视线回头,目露征询。
很简单的一个反问的眼神,他甚至连眉梢都没抬一下,她已经飞快缩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