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晚歌(79)
他们和道观住的近,师父是不允许她买烟花爆竹去山上的,但她可以站在山顶上看。
城镇的烟花没那么漂亮,几个小簇就足够引得孩童欢呼,山下的孩子早就开始争相炫耀了。
当时叶满坐在山顶上,冷风直往她的衣衫里钻,她永远忘不了孩童时代,她是多么热烈地曾经真诚地欢迎过新年的到来。
当时的她并不明白师父在烟花灿烂下的平淡和容和的。
事随境迁,不过也是沈谦遇提到今年过年的安排,乃至于今晚的烟花才让叶满真的反应过来,原来一年又要结束了。
思绪想到这儿,天空中的几道蜂鸣之后又闪现出漂亮的光弧。
影视城外面有几幢高楼,他们挡住了大部分的烟花。
只有那些飞得足够高的光弧,像是要爆发出积攒了多年的力量,到最顶峰的时候瞬间炸裂开来,于是那五彩缤纷的炫目的光像是被定格的动画映在天边,之后又像是蒙太奇镜头艺术里的那缓慢的几帧,尽可能地放慢了掉落的速度。
叶满站在雪地里,自己都没有发现地小小的欢呼了一声。
虽然只是一簇,但宏大又壮丽的美景还是震撼到了她。
她不由地为身边无人分享而可惜。
若是在从前,她一定能大声地叫出来:“师父你看,好美,好美。”
她会对着山峰那头,双手合成一个喇叭样式地喊道:“好美啊!”
山谷里会用回声热烈地回应她。
师父会笑着骂她,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她来昌京整整一年多了,好像逐渐开始明白,当时的小桐为什么满满带着希望来,最后却慌不择路地要走。
说这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即便叶满这一路来,甚至可以说是顺遂,但她也总觉得,她的努力,永远都透不出干净和明朗来。
就像这雪雾天,挣扎照明的是路灯,而不是阳光。
她搓了一把眼尾,把酸涩的那些东西搓走,吸了吸鼻子,转身要走,却撞上一个人。
路灯下的空旷青石板面上,沈谦遇撑着伞站在那儿。
他的伞面已经挪到了她的肩头。
她张大嘴巴站在那儿,眼尾上的那道红都没来得及藏掉。
“叶满,你可真是让人难等。”
他站在那儿,黑伞下他眉眼垂下来,很是无奈。
叶满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在这里,明明他今天是要走的,而且从今天开始往后再数上一个月,他都不会在国内,他们也不会再见面。
而且他们其实昨晚上不是很愉快。
她都有点生气了其实。
但现在他又出现在这里,似乎等了她许久。
她甚至连再往前一步完全走进他的伞里都忘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沈谦遇抬抬眉头:“听说晚上有烟花看,想看完再走。”
叶满“哦”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四周天空顿时烟火翻飞,五光十色,明如白昼。
各种样式各种颜色,烟花声持续不断,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由此展开。
明明说的是想看烟花,但这
个地方视野最差,也就能听个响动。
她再往他幽幽的眸子里找去,发现他的眼里并没有烟花,她只是看到了自己。
说点什么吧。
叶满驱使着常常反应不过来的自己。
叶满:“烟花、烟花很漂亮。”
她说的磕磕绊绊,语言上是结巴的。
烟火落下的光把她的脸映得亮堂堂的,即便他们之前有些不愉快,但是看到他了,她脸上淡淡的惊喜依旧是她藏不住的表情。那让他觉得心里也有点高兴,总比看到她皱着眉头坐在台阶上吃冷饭读稿子高兴。
他是大约有些明白她的性子的,他给的东西,她不一定要,但真的看到她明明已经拥有了房车、化妆间、助理,甚至别人拿不到的资源,可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坐在台阶上吃冷盒子里的硬饭的时候,他原先觉得已经安排好的那种掌控感突然就消失了。
明明昨晚上,她还强装着要和他说,她和这个圈子里的各取所需都一样。
他要怎么说她呢,她真的不是个聪明的。
他走近一步,把伞递给她。
只见她眼里映照着天边无尽的灯火,但额头上还带着伤,脸上也不知道去哪里钻过了,有两块脏污渍。
他只能倾身下去,用指腹揩了揩:“傻瓜。”
——
那晚叶满还是去了影视城的年会。
不过她后来是和沈谦遇去的。
叶满问他为什么回来,是不是要参加年会。
林助坐在前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自家老板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航班不赶了,被老太太骂也认了,去澳洲也延期了。
这时候车厢里的气氛轻松,林助于是坐在副驾驶说沈先生怎么会参加这种档次的年会。
沈谦遇剜他一眼:“说了是为了留下来看烟花。”
叶满:“那你看着烟花了吗?”
她一板一眼的。
沈谦遇伸手过来摆弄她的创口贴:“我光顾着看你的秃瓢脑袋了。”
叶满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那里纠结:“那你看烟花的话要去市中心,不应该去影视城的。”
沈谦遇瞧着她那个样子,哂笑,心里琢磨难道他是真的留下来去看什么狗屁烟花的?
他有些疼惜地去摸了摸她头上的创口贴,他想说句对不起,昨晚上是他太冲动了,他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