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焕小口小口地喝了些水，低声说：“好。”

休整片刻，两人继续赶路，并按照原计划在中午前到达了山顶。在寺庙里一一拜过又用了斋饭，捐了香火钱后两人没多停留又前往下一个山顶，他们要在天黑前到达。

路上两人的交谈并不多，有时候某一段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四周便只闻两人摩擦在草地上的脚步声和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林焕时不时抬头望远处的风景，这两天气候稳定，阳光和煦，山上的温度也升了起来，层叠的群山、深浅不一的绿色与黄色点染着目之所及之处。

置身其中，人确实是极其渺小的存在，很多事、很多人在遵循着天地规律四季更迭的辽阔自然前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在太阳落山、温度急剧下降之前，他们到达了下一个站点——他们今晚挂单借宿的寺庙。

进了寺庙两人先在各殿一一拜过，从殿里出来，一位僧人从侧旁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师傅停在两人身前，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两人停住脚步，沈衡看了身前的师傅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也双手合十，轻声说：“小师傅。”

小师傅抬起头来看向沈衡，又看了看他身旁的林焕，也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眯成一弯月牙。

“你的祈愿菩萨听到了。”

沈衡笑着点头道：“是。”

小师傅笑着看向林焕，林焕也看向他。眼前的小师傅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双眼睛极亮极清澈，他看过来时林焕心里一动，感觉自己的心事似乎都被那双清亮平静的眼睛一一看透。

“施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林焕知道这句佛语，也大致知道意思。她没有多说，只双手合十，弯腰致意，说：“多谢师傅。”

小师傅又看了她片刻，转过身去，为两人引路，“挂单的话，两位请跟我来。”

办好住宿，用过简单的晚饭，时间还早，沈衡提议在寺里走一走。

天已经彻底黑了，温度也降了下去。四周安静极了。

“你之前来朝山过？”

沈衡知道林焕肯定会问他这个问题，没多犹豫，便回道：“对。”

林焕看过来，寺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只能看清沈衡的大致轮廓。

“什么时候？”

“好几年前了。”

“一个人？”

“一个人。”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然后遇到了慧觉？”慧觉是那位小师傅的法号。

“是。”

沈衡四处看了看，在一处偏殿的门外取了两个蒲团过来，放在一侧，拍了拍，招呼林焕过来坐。

待林焕坐下后，他接着说：“他当时也对我说了那句话。”

“什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林焕有些吃惊，迟疑地问：“他是对每一个见到的人都说这么一句吗？”

沈衡沉吟片刻，说道：“我觉得……是的。”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他怎么这么年轻就来寺里了？”沈衡说自己好几年前就来过这里，那时候慧觉也不过才十几岁。

“上次见他的时候听他讲过，他父母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先后在无恙山出家了，他家里没有别的亲人，就自己背着包袱也来到山上，走走停停，最后选了这处寺院留了下来。”

山上的寺院远不如山下的香火盛，气候恶劣，生活不便，他一个小少年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呢？林焕不敢深想，脑海里浮现出慧觉冲她笑着时那双弯成月牙的笑眼，有着同样一双月牙般笑眼的原莱从小父母疼爱，接受的是松市最好的学校的教育，长大后依着自己的理想当了演员，此刻的她应该已经和朋友开始了她的欧洲之旅。

林焕只能在心中感慨一句，各人有各人的人生境遇和选择。

一天的徒步，在经过晚饭和现在的休息后腿和脚开始酸痛起来。林焕敲了敲大腿，轻轻剁了跺脚。

沈衡看过来，问：“腿疼吗？”

“嗯，有些酸痛。”

“今天走了太多路了，我不该拉你再出来走动的。”

“没关系，我自己也想出来走一走的。”寺里住宿的地方是大通铺，林焕不想那么早回去。

沈衡把身下的蒲团往后移了移盘腿坐好，俯下身把林焕的腿搬到身前，有力的手指一下一下揉捏着小腿肌肉、按压腿部的穴位，林焕看着眼前人垂下的头和额前晃动的发梢，努力控制着压低嗓子里发出的痛呼。

“好了，我去打点热水，你一会儿泡泡脚，然后早点休息。明早还要继续赶路。”

林焕跟着沈衡一起站起身来，看他收好蒲团放回原位，答应着：“好。”

回到宿舍，大家已经基本洗漱好了，寺庙里晚间九点就要熄灯。林焕用沈衡打来的热水简单洗漱好，又用沈衡向师傅借来的水盆泡了热水脚。

一切收拾好，躺下后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习惯，但没想到一挨上枕头便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林焕随众人洗漱出门和沈衡会合，用过斋饭后继续出发。

又是一天漫长的跋涉，两人一起坐在草地上吃带来的饼干、面包，分享同一杯热水，一起进寺庙朝拜，林焕体力不支的时候倚靠着休息，路途崎岖时沈衡拉着她的手一起向上走。

第49章 跋涉尽头

第三天，是这趟朝山之旅的最后一天。

山上零星散布着一些觅食的马匹，那是山下民户放养在山上的，一般到了秋冬季节草木凋零，民户便会驱赶它们回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