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春舟听完, 却是大呼牛逼:“闻叙叙, 我谁都不服,就只服你!”说装瞎就真的当个瞎子,估计大家也没想到, 惊才绝艳的小师叔祖居然会没事装瞎, 但思及闻叙叙的重度脸盲,他倒也能理解好友的选择。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春舟你佩服的人有很多啊,远的不说,前两天你还佩服陈叔工作勤勤恳恳呢。”
卞春舟立刻捂住小心脏:“闻叙叙, 你学坏了,你以前从来不会戳穿我的。”
“他戳穿你什么了?你买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用,真的不能现在收到储物袋里吗?”只见陈最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扎好的布染,也有可爱的小玩具,甚至还有包得严实的蔬果种子,“真不知道你要这些做什么?”
“当然不行,你凭空变物,街上的人都会把你当妖怪的。”
陈最抿着嘴,竟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他还没被人当妖怪看过呢。
“别别别,怕了你了,你再忍忍,过几天咱们回宗门,你想怎样就怎样!”陈最最的表情实在太好懂了,卞春舟立刻哄骗道,“你看闻叙叙都回来了,是不是一切都解决了?”
此刻天边阴阳交割,闻叙望着最后一缕阳光沉入地平线:“嗯,一切都解决了。”
不论是他的身世,还是他心中的不平、愤懑,都在春舟那句“你亦是正常人”中被抚平了,闻叙今年三十岁,回首过去,竟也没觉得那么难过了。
他自出生起就被双亲抛弃,却为龙脉所救,一路南下原以为是身世飘零,却没想竟是一段求生路,小乞丐很难当,他亦吃过许多苦,他厌恶曾经弱小的自己,厌恶能够随意被人支配命运的自己,但如今……都已是往事了。
闻叙很了解自己,如果没有这段修仙界的经历,没有师门与友人的关怀,哪怕最后他凭借自身的算计报仇雪恨了,他或许也不会感到多么地痛快高兴。
他或许会变成另一个面目可憎的人,以仇恨为食、满身污垢,最后达成所愿,却并不是自己想要登陆的彼岸。
“真好,闻叙叙,恭喜你!你超棒的!”
陈最当然也看得出闻叙的变化,他对这些本就最为敏锐:“恭喜。”
陈鹤直看着浑身气质平顺的青年,也送出了自己的祝贺:“恭喜。”
“……我请你们吃我曾经最爱吃的炸糕吧。”
虽然修士已经辟谷,但偶尔吃一次自是不妨碍的。这家炸糕在泸水县极为有名,幼年闻叙还是个脏脏的小乞丐时,每次路过炸糕摊子,闻到诱人的香气,他就很想知道这得是什么样的神仙滋味,后来老秀才买给他吃,果然滋味绝佳,大抵是看出他的喜爱,每次考试过后,老秀才都会让书童给他买炸糕吃。
“好哇好哇,哪里呢?我怎么没见到?”
“这摊子摆在净坛寺门口,是素馅的炸糕,从前也不是每一日都会出来摆的。”
今日却是好运,炸糕团子的摊子还摆在山脚下,闻叙付了钱,依旧是熟悉的香气,也是记忆里的味道,但他早不是那个连一个炸糕都吃不起的无名小乞丐了。
闻叙只觉得心中有一个庞然大物轰然落地,却又寂静无声,悄然间化为乌有。
“后生,你好久没来了。”摊子的老板是一对夫妻,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两人也老了,所以出摊的日子越来越少,若不是舍不得这班食客,两老早就不做这个营生了。
这后生如此俊俏,老板娘很难不记得,每次来都要两块炸糕,一甜一咸,只后来听说这后生高中了,便再没见过了。
“婆婆,您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当年十里八乡的媒婆都想给你介绍大闺女,哪能不记得啊,来,多拿两块,不收你钱。”
闻叙:……
“你这后生竟还这么俊秀,一点儿不见变化,如今可娶亲了?”
闻叙生怕老婆婆下一刻就要拉着他给他介绍女子,当即付了钱带上炸糕遁走,人间的烟火气很好,但还是雍璐山更适合他。
“呜呜呜,这个豆沙的好好吃!我可以连摊子一起带走吗?”
陈最:“……你在说什么疯话?”
“这滋味确实不错,哪怕是京中,也少有这般的滋味。”陈鹤直还是挺爱吃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路南下,这三个小后生似乎并不如何进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用刀的后生吃东西。
他心想,原来也是肉体凡胎啊,也不知道上界是如何绮丽模样。
“诶,我们没说吗?”
陈鹤直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说什么?”
“陈叔,我们都辟谷了哦,修士是不需要吃饭的,哼哼!”对于这点,卞春舟老怨念了,但暂时他无法改变大环境,就只能自己赚钱买灵食偶尔打打牙祭这样子。
什么?!不用吃饭?!难不成真的餐风饮露啊,这么一想,陈鹤直也没那么期待去往上界了。
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非常期待的,毕竟没有人不想活命,身中奇毒而无解,能有活命的机会,谁又会轻言放手呢?反正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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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上位,朝堂自然是百废待兴,好在先帝权欲控制欲极强,朝中并没有权势极盛的权臣,周嘉接手皇权虽然有些阻碍,但一番连削带打后,也算是平稳接下了。
“早知道,该留他过一个年再走的。”
太子妃生得毓秀钟灵,英国公府如今已经被平反,她也已经登上了后位,就连难缠的母后都不再需要她应付,在数月之前,她绝想不到人生的转折会来得这么快:“只可惜,臣妾当时尚在禁闭之中,无缘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