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撕下他的面具(154)
沈嘉禾一时不知如何答,她是悄悄来的,且当年父王秘密让孙晋带走祝忱,此时不可能公开。
她便问:“和孙晋一道来的孩子呢?”
老妇顿时愣住:“什么孩子?我儿……我儿在外有孩子了?”
“不不,您别误会。”徐成安只好道,“孩子不是孙晋的,他应该是和孙晋一起来的。”
正说着,外头院门吱呀推开。
来人见院子里有外人,不免愣了下:“阿娘,他们是……”
来人是孙晋的姐姐孙晴。
沈嘉禾此刻才知道孙晋是个逃兵的事传开后,孙晴婆家觉得此事丢脸,便让她的丈夫将她休弃。
此后再也无人上门提亲,这些年孙晴便回来同母亲相依为命。
父王当年救祝忱是善举,却不想最后竟然成了这样。
孙晋奉命带走祝忱,必然是受命于父王,为了确保祝忱安全,至少短时间内不得联系。谁能想到他们还没到孙家就遭遇山匪劫掠,三年后,父王也去了,就更无人过问这件事。
沈嘉禾将身上的银钱全都留给了孙家母女。
她又私下同孙晴说,若她愿意,可带着孙母去豫北,她会安排好她们的生活,也能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孙晴豁达笑笑:“我都三十多了,嫁不嫁人没什么打紧,这些年我和阿娘生活得也很好,小姐不必记挂。还有,多谢沈将军给我们送的抚恤金。”
沈嘉禾皱眉,什么抚恤金?
来相州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孙晋这个人,豫北军中也绝无可能会给孙晋派发抚恤金。
但这事她没多嘴问,她深知离开故土需要多大的勇气,便也不再规劝。
徐成安最后把乌洛侯律给他的那包首饰也一并留下了。
孙晋死于山匪之手,他边上没有孩子尸身,说明祝忱至少没死在当场。
离开村子后,徐成安便到处打听成德二十七年相州有没有出现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孤身一人的孩子必然会引起注意。
一连十多日打听下来,竟还是没有消息。
乌洛侯律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找谁?”
沈嘉禾搪塞道:“一个故人之子,你不认得。”
乌洛侯律:“……”废话,他当然不认得!
“他叫什么?名字也瞒着我?”乌洛侯律看向徐成安,“我都来了,自然是帮着一起找的,他叫什么?”
徐成安挑眉:“知道名字没什么用,孙晋死后他若还在相州城逗留,必不会用真实姓名。”
乌洛侯律:“……”反正就是瞒着他呗。
三人又逗留了半月,还是没有任何关于祝忱的消息。
“孙晋死后,他就没留在相州?对,一定是这样,他应该是直接离开了此地,否则他没有身份文牒,不可能没引起注意的!”徐成安分析,“可他一个孩子能去哪?”
沈嘉禾的脸色沉得可怕,当年祝忱年幼,不可能有这样缜密的心思来消除踪迹。他们都打听了这么久连一点消息都没有,祝忱必然是离开了。
他当时还那么小,无依无靠能去哪里?
祝家所有的亲朋好友大多都在北地太原郡,祝家嫡系被灭,旁支和远亲却都还在,祝忱会不会回去找那些人了?
只是,他一个孩子要从南地前往北地,他死在路上的几率很大,非常大。
但沈嘉禾也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那个给孙家抚恤金的人是长大后的祝忱。
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因为身份原因他不敢透露姓名,这让孙家母女误以为是豫北军给的抚恤金。
“我们去晋州。”沈嘉禾道。
巡察御史的车队出云中郡已是十一月了。
这几日,气温骤降。
北地寒风一起,连着吸进鼻腔的空气都是冰的。
太原郡官道的路面都冻得坚硬无比,马车行进便显得越发颠簸,东烟特意给陆敬祯的马车内垫了加厚的褥子,好让他舒服一些。原以为他们能去江南过冬的,谁料各地案卷繁复,拖慢了他们原本的行程,离京三个多月才整理完上阳、云中两地卷宗。
按照这个速度,便是来年开春他们也去不了江南!
在北地过冬不是好事,公子近来身体不好,万一病了就很麻烦。
辛衣舒也说过公子这几月看着还好全赖体内真气护着,若还是他从前身子,这般奔波劳累怕早病倒了。好在辛衣舒精通药理,这段时日一直细心给公子调理身体,东烟总算觉得她还有点用处。
陆敬祯靠着软枕沉睡了一路,距离晋州城还有二十多里,他突然醒了。
车帘一掀,外头冷风卷入,他的指尖瑟缩了下。
辛衣舒忙落下车帘,一面将手炉塞给他:“入夜前就能到晋州,还要问什么?”
微烫的温度爬上指尖,瞬间将扑入车内的寒意驱散,陆敬祯没说话,又挑起窗帘往外看。
“下雪了。”他喃喃。
外头传来东烟的声音:“下了快半个时辰了,现下还不是很大,我们快些赶路,进了城让他们给公子屋内多置两个暖炉。”他说话时,忍不住低头哈气搓着手。
沿途树叶落尽,枝丫上已挂了一片薄薄晶莹。
寒风轻扫,又簌簌散落。
十四年前,他从晋州城逃出来那晚也下着雪。
风雪很大,河水冰冷刺骨。
他的书童告诉他前头有座破庙,让他先行,他缓一缓便追上来。
后来他在破庙冷得昏过去好几次,他没等到他的书童。
他以为他要死了。
太冷了,真的太冷了。
是郡主那口花雕酒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