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撕下他的面具(275)
沈嘉禾脸色难看,转身进了暖阁。
要不是太医署跑得只剩下这一个太医,李训早把人丢出去了。
李训把人从地上提起来:“你给朕听好,里头那位是祝聆大人的嫡子祝忱,朕日后的内阁首辅,你给朕好好治,听到没?”
太医愣了半瞬,昔日那位东宫近臣祝聆他自然知道,可不是说祝家早就获罪灭门了吗?
内室床边摆了个暖炉,虽才十月底,但他一病就畏寒,只是沈嘉禾还没来得及吩咐,徐成安就叫宫人把暖炉搬来了。
她绕过屏风刚走到床前,床上之人就睁眼看过来。
沈嘉禾微怔,俯身问:“醒了?”
他望着她笑:“陛下骂人那么大声,想不醒都难。”
沈嘉禾被他逗笑,见他的手从被子下伸出来,以为他要起身,刚要拦,却见他反手摸向自己的耳后。
很快,一枚银针被他捏在指尖从发间退出。
接着,他又自另一侧也拔出了一枚银针。
早前他就和她说过苗疆有种易容秘术不必往脸上贴面具,只用银针就能改变人的容貌,只是后来证实他当时根本没有用那种秘术,他不过是撕了祝云意的面具,用了陆敬祯的脸,所以沈嘉禾便没想过这种易容秘术是真实存在的。
眼前人的五官容颜顷刻间就变成了记忆中那副她不敢忘的模样。
他轻掀眼皮凝望着她,含泪轻言:“对不起。”
沈嘉禾忍着哽咽,俯身轻拢住他:“是我该说对不起,我没认出你,对不起。”她空出一手往枕下一探,果然就摸到了那个锦囊。
只是,锦囊里除了婚书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她上手一摸就摸出来了。
是那对龙凤镯。
他全都带在身上,他一直都带在身上。
眼泪再也憋不住,簌簌滚落下来。
沈嘉禾蓦然想起什么,忙起身掀起被子解开他的衣带。
祝云意本能去按她的手:“郡主……”
他病中力气不济,沈嘉禾很轻易就揭开他身前交叠衣襟,用纱布包住的肩胛新伤下面,靠近心脏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伤疤。
什么有心疾,都是骗人的,他心口处受过伤!
沈嘉禾倒吸一口冷气,指腹颤抖抚上那道疤痕:“是谁刺的?”她倏地垂目看向他,“你当日遭人出卖了,是不是?要杀你的是自己人?”
祝云意的呼吸一紧。
先前在凤仪宫里,金吾卫指挥使最后被她刺中后,他最后那句话她其实听清楚了。
他说,是你们自己人。
“你府上有叛徒?”她又问。
祝云意半张了嘴,没出声。
“云意?”沈嘉禾的掌心覆上他心口旧伤,哭腔里带着后怕问,“是谁?”
她浑身都在抖,眼泪也抑制不住落在他身上,“你待他们那么好,到底是谁?是谁要害你?”
床上之人脸色苍白至极,他睨着她半晌都没说一个字。
沈嘉禾脸色一变,撑大眼睛问:“是不是我让你救阿音的事,让你们陷入了险境?所以你的手下……他们不理解你?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
“不是。”他抬手抚上她的脸,温柔替她拭去眼泪,收住思绪道,“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的问题,叛徒……东烟已经了结了。”
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真的?”
他认真点头:“真的。”
沈嘉禾睨住眼前的人,他忽而蹙了下眉,她忙小心掖好被角,心疼问:“伤口是不是疼得厉害?”
“还好。”他凝着她,“别哭,你哭得我心疼。”
沈嘉禾忙抿住唇,但眼泪根本憋不住,还是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外头李训骂骂咧咧进来了:“宫里的太医也不怎么样,朕叫人去外面……”他绕过屏风就愣住,“沈将军你……你哭啦?”
他突然呆立住了,沈将军一个在战场上手起刀落,杀伐果断的铁血人物都哭成这样,这才是真的心疼公子,就他这样,若被师兄看到必然要叨叨死他啊!
东烟入京那日,沈嘉禾已经将祝云意带出宫,暂时安置在郢京侯府。
李训一见东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下人们都被李训吓到了,个个大气不敢喘。
徐成安闻声赶来,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就听东烟大叫一声“公子”抹着眼泪往里冲。
徐成安愣了一下:“陛下同他说什么了?”
李训擦了擦眼泪:“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不过看朕哭得这么心疼公子,师兄总算没看见朕就骂。”
徐成安:“……”
不是,谁敢骂您啊!
而且,您能不能别喊祝云意公子了啊,我真的很怕给祝云意折寿啊!
东烟冲进小院就听里面有不少人在哭,他的步子倏地一顿,随即他像是一晃见到了张岑逸的身影,他一个踉跄,随即咬牙破门而入。
“公子!”
他大喊一声,随即往床前一跪就开始大哭,“我就说我不走的!呜呜呜……”
屋内众人都愣了下。
张岑逸最先反应过来,他抢先一步拦在祝云意面前:“来者何人?”
东烟抬头才发现床上根本没人。
“东烟。”
东烟忙回头。
祝云意披着宽厚风氅坐在桌旁,单手靠着桌沿,正含笑看着他:“你哭什么呢?”
东烟呆了呆:“我刚进来陛下拉着我就哭,一直叫公子,我……我以为……”他又看着张岑逸和贾绪等人,“而且张大人他们为什么也在哭?”
张岑逸擦了擦脸,有些窘迫:“见笑见笑,我和各位大人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祝大人来救我们不说,陛下还会继续推行新法,这怎么不让人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