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撕下他的面具(77)
也许杨宁曾在战时试图回过漳州,也许他这些年在别的地方出了意外。
一想到杨定会空欢喜一场,沈嘉禾内心不免有些歉疚。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才轮到沈嘉禾等人入城,守城的辽国侍卫看了徐成安递上的身份文牒,又与边上人耳语一番,命沈嘉禾和陆敬祯下车,前后仔仔细细搜查一番,又让人将他们带去府衙。
从大周前来走亲访友的人一律先带去府衙,待被访之人前来认领。
陆敬祯轻握着沈嘉禾的手跟上前面的士兵,小声道:“他们把杨定叫来时定不会告诉他是谁来找他,杨定不可能连自己弟弟都认错。”
徐成安道:“希望杨定真的能来吧。”
若杨定早就死了,他们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陆敬祯却看向徐成安:“他认识你吗?”
徐成安摇头:“他们原本的校尉死于成德三十七年那场战役,他是后来从都尉升上来的,这个级别不必直面将军,我和将军都没见过他。但他应是见过将军,毕竟豫北军中士兵很少没见过将军的,但弟妹总不能越过你这个亲弟弟去见他吧?再者说,将军现在是女装打扮,他见了未必能认得出。”
陆敬祯沉下脸,这就难办了。
倒是沈嘉禾一脸从容抬眸笑笑,言语也没刻意压着:“夫君放心,纵是多年未见,兄长怎会认不出弟弟?”
说话间,她略踮起脚尖在陆敬祯右耳垂轻咬了口。
陆敬祯的呼吸一窒,脖子都腾地红了一片。
带路的辽国士兵也跟着一愣:“你们周朝现在民风居然这么开放了吗?”便是在他们大辽也不会当街这般啊!
徐成安:“……”他看过去就见将军唇上的口脂将祝云意耳垂整个染成了红色。
正说着,前面到了府衙。
州府门口停着几辆车,上面似乎堆满了药材。
士兵领他们进去,正好见一人带着一队士兵从里面出来。
士兵忙退至一旁,右手扶着左胸行礼:“乌洛侯大人。”
那人穿着军官服侍,乌黑长发便编成一股股的小辫,随意披在肩上,他的目光在沈嘉禾一行人身上淡扫了下,没多做停留,径直带人出去。
漳州府衙内外如今全是辽国人。
契丹人高颧骨、高鼻梁,同汉人长相一眼便能区别,但刚才那人比起他们一路而来遇到的契丹人轮廓更加凌厉分明。
姓乌洛侯,陆敬祯依稀记得似乎是某个部族的大姓。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士兵把他们带进一间屋子说。
很快,屋子外就多了几个士兵守着,门便一直敞开着,好方便他们监视。
屋子完全空置,连一把椅子都没有。
“累不累?”陆敬祯垂目看身侧的人,换了女装后,总觉得郡主越发娇俏可人,让他忍不住总要怜惜。
沈嘉禾轻笑:“不累。夫君身子弱,还好吗?”
徐成安实在不愿听他们你侬我侬,转身往外面的士兵手里塞碎银,眯着眼睛笑:“听说汉人在漳州都过得不错,是不是真的啊?”
士兵没拒绝碎银。
年长些的笑:“你们听谁说的?”
朝廷对汉人的赋税连年加重,不少汉人过不下去都逃出城,去乡下种地了,不错个屁不错。
年轻的又问:“你们在周朝过得不好吗?”
徐成安叹气:“那个戍边的沈将军一直想将漳州收回去这事大家都知道吧?打仗要银子啊,这银子哪里来?还不是苦了我们百姓?这三年的重税都快让我主家活不下去了!不然你们以为我们小姐的贴身丫鬟去年怎么突然嫁人了?”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这他们哪知道?
徐成安越说越起劲:“府上没钱啦,养不起了,我们老爷心生一计,卖丫鬟赚点彩礼钱啊。我和你们说,要不是我力气大,能干活,我也会被他们卖掉!”
两个士兵眼底生出同情。
“都一样。”年长的道,“掌权的永远不知道底层百姓的苦。”
徐成安点头:“这不是来投奔我家姑爷家了吗?若这边行情好,就不打算走了。你们说,这漳州到底是归辽还是归周,同我们平头老百姓又有何相干?”
这边聊着,外面说杨定到了。
两个士兵脸上的笑容一收,手按上腰间佩刀。
年长的示意陆敬祯往前,他便拔刀抵着陆敬祯后腰警告:“一会出去见了人,你不许开口说一个字,不然就杀了你!”
因为收了碎银,他朝徐成安看了眼,一耸肩,“没办法,上头交代,防细作混进来。”
他说着,打量了下里头那位满脸担忧的小娘子,尽管这对夫妇怎么看都不是什么细作,但他们也不敢违抗上头命令。
陆敬祯被推着走到了外面。
杨定是在做工半途被叫来的,脸上还沾着泥浆,裤管衣袖全都卷得老高,常年在外劳作令他的皮肤晒得尤其黑。
他愣愣看着被带到眼前的这张陌生的脸。
那个把他找来的士兵只说有人找,让他来看看认不认识。
陆敬祯往杨定面前一站,看着面前那人毫无波澜的眼神,心下觉得要完。
但一瞬间,面前的人突然朝他冲过来:“二弟!真的是你!”
陆敬祯还没回过神就被他一把用力抱住,杨定又哭又笑,“这些年你去哪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知道我们多想你吗,二弟!”
吊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陆敬祯抬手回抱住他,努力哽咽道:“大哥,我回来了。”
“回来啊,回来好啊!”杨定拍拍他的背,“让大哥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