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自知理亏,也不敢躲,抱头蹲下挨揍:“小阿姐,你轻点,轻点。那边人要追过来了。”
春妮勉强按捺住火气,观察了一下情况,迅速离开巷子。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人的衣领子,预备找个安全的地方,接着揍!
那人倒是乖觉,顶着一身臭水,也不敢再叫,任春妮将他拉出巷子,扯出几条大街,扯进另外一条僻静的巷子,一脚踹过来,听他哀嚎道:“小阿姐,你轻点轻点,别踹腿别打腰,轻点……轻……啊!!!!!”
这人抱着脑袋任打,春妮打得也不畅快,踢他两下,蹲下来:“跟我说清楚,你犯什么事了?引这么多人追杀你?”
那人抱着脑袋,瑟缩道: “我今天碰见人蛇卖人,放走了几个姑娘。那几个姑娘真的可怜,被人蛇弄晕了装在木板箱里,说要卖到东南亚做妓女。我一时不忍心,就——”
春妮冷笑两声:“编,使劲编。我问你,你是把一整箱晕死的姑娘扛出码头的?”
“是真的啦,小阿姐。那些姑娘里有两个没晕死,冲我一个劲喊救命,她们被人像鸡鸭一样堆在箱子里。我真的做不到见死不救,就趁人不备放走了她们。”
春妮一个字都不信:“按你的说法,你放走她们时没人看见。货主丢失了货物,不急着去追回来,反而来找你的麻烦。你觉得你比那些姑娘还值钱?”
“一句两句说不清。小阿姐,其实我真的是好人的。”他急急辩道:“不信你去打听。今天是不是码头那边放跑了几个姑娘,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说的真的。我也没骗你,今天我就是去看货买货的。也许那些人来追我,是因为我是在场唯一的外人?哎呀错了错了,那我就不该跑!我一跑,不是证明我心虚了吗?”
他懊恼片刻,翻出包里的东西让她看:“你看这就是我的货。啊!怎么回事?”
只见用细线捆扎起来的丝袜上洇出了大片的污渍,还滴滴答答滴着水,眼看是用不了了。应该是他刚刚扑在臭水塘里被弄脏的。
他整个人傻在当场,忽然捂脸大哭:“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是我全部的钱啊!”
眼见街里街外行人经过,对他们俩指指点点,春妮实在觉得丢脸,站起来往外走。
没走几步,她站定往后看:“怎么?你还想让我赔你袜子钱?”
那人缩在后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我,我也从这条道走。我知道好歹,你救了我,我怎么好意思找你麻烦?”
春妮翻了个白眼,瞥见街角一间粮店,让他站住:“等着。”
她进去粮店买了二两白面,全倒在他手里那捧袜子上:“快揉,把脏水揉出来。”
“哦哦,”他倒是听话,没怀疑她,两只手连动,不一会儿一整扎袜子都被均匀地粘上白面,覆盖住了原本的脏污。他心疼得直咧嘴, “这么大一捧
白面,就没了?真可惜。”
说着,还想把手上剩的那点白面放进嘴里,伸到一半,想起来去看春妮,僵笑两声:“小阿姐,我——”
“你这些丝袜用皂角清洗后会变形,就不能再卖了,目前只能做到这一步。等干了之后,放在清水里稍稍揉一揉,去掉面粉再晾干,应该不会有问题。就是有点小毛病,你进货不贵,按货损卖便宜点,多少能赚些回来。”
“唉唉,您说得对。”
春妮想想,再没有其他可说的,拿出几个铜元:“这钱你拿着洗衣裳,别跟着我了。”
“不不不,”他连声推拒,铜元叮呤咣啷滚了一地:“我说了我不要你钱。我是想问你,面粉花多少钱买的,我赔你。”
春妮伸出手,他“啊”地一怔。
“赔我的钱呢?”
他顿时窘迫起来,吃吃道:“我,我在码头上都给那几个姑娘了。那什么,”他随手抽出几条丝袜往她手里塞:“要不,我赔你袜子吧。”
春妮瞪着他,半晌,叹口气:“你跟我来。”
第96章 096 保守
有的人, 你看他嘴巴嘚啵嘚,好像很能说,很油滑, 很吃得开, 其实,扒开表相看本质,他真的是个老实人。
像春妮领回来的,这个叫王国柱的人,她观察几天,确定了,他真的就是这么个老实人。
至于他为什么喜欢跟人自来熟, 这么能说,王国柱这点倒说得清楚:“我家里祖辈都是做生意的, 打三岁起,我老豆就让我上柜,不愿意招呼客人,就要挨打。我现在见到生人总爱不停说话, 死活管不住嘴,就是让我老豆给憋出来的。”
但如果不是真的为人机灵, 话说得再多,不过是更招人厌罢了。这也是王国柱。
要不是丁细有带回来的消息说,那天的确有个外乡人放走了人蛇要运走的姑娘, 引得蛇头大怒,追着砍了人一整条街, 春妮也不会相信,就是这样一个油滑惹人厌烦的家伙,竟有胆子干出这种事。
至于王国柱怎么把人放走的, 随着姚根发和丁细有打听到的细节越来越多,春妮跟他的话两相对照,也捋出了差不多的过程。
如果说在蛇头埠买的水货一般是生活物品,那去到三虎地和骆驼城里,军火,矿产,大烟,女人,人头……只要你敢买,什么货都买得到。当然,去那里做生意,还得做好被人黑吃黑的准备。
王国柱那天三虎地在前屋买袜子,机缘巧合,后院蛇头送来了一批新货。恰好店主跟人谈事走开片刻,他听见箱子里声音不对,趁人不备,往木条箱里塞了片刀片,让她们解开了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