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沉下脸来:“掌柜的在开玩笑吧?我这茶叶什么品质你知道,枉我辛辛苦苦从老家贩过来,竟是白送给你的!”
顾茂丰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马上就要宵禁了……
他好脾气地笑道:“这哪是白送呢?小姑娘,我这价钱你可以打听打听——”
春妮背起筐子就往外走:要不是为了探听他如今的境况,鬼才跟他演半天戏。真以为她急着卖茶叶?非他不可了?
她突然翻脸,顾茂丰被弄得一怔,这小姑娘咋不按套路出牌呢?她难道不是该跟他再磨磨?
“哎,小姑娘,你等等,茶叶的价格,咱们好商量啊。”他按照套路追出去叫客。
然而这小姑娘步履轻捷,很快拐出他家在的巷道,三步两蹦,蹦出了他的视线之外。
他想破头也想不到,春妮的套路跟他根本不是一个,这笔生意,他注定是要黄的。
回到旅馆,各自被派出去办事的学生们都聚到春妮的房间里开会。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每天都要做的事,今天自然也是照旧。
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汇报:“今天买了八块条石,费用是……请了二十个棒棒,付了……”
一天的事情交代完毕,李德三落在最后,还是不放心:“你家的钱要回来没有?”
春妮摇摇头:“事情有些复杂,你别问了。”
她已经想明白,实在不想跟这人再有瓜葛。最多把奶奶的事办完之后,往后随他过好过歹,跟他江湖不再见。
春妮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格,下了决定之后,便一心一意将精力都投入到了学校建设当中,等待新校长抵达后,自己好早日返回海城。
今天无意中看到顾茂丰,让她开始思念夏生。这孩子一年大似一年,越发有了自己的主意,他不知什么时候跟学校附近的小混混关系处得不错,偶尔谁手里钱不凑手,还会周济一两个给他们。
这些小混混们有了什么话,也愿意找夏生来传,导致这孩子小小年纪,跟个包打听似的,耳目有时候比春妮都还灵便。
春妮看他只是有时找他们说话,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事,也没有狠管他。在这样的年代,做事灵活,耳目灵便一些不是坏事。
顾氏茶馆就在邻近街道,渣爹新妻据说还颇有姿色,这年头,有姿色的寡妇总逃不脱在别人舌头里滚进滚出。春妮就是没刻意打听,也听到了不少有关顾氏茶馆的风言风语。
顾茂丰现在的妻子跟前夫生了三个孩子,那天春妮看到的,应该是最小的那个。最大的那个是男孩,有了十五岁,他妈改嫁给渣爹之后,叫送去剃头匠那做了学徒。
听到这里,春妮就知道,顾茂丰新妻这一家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偏渣爹在邻里之间口碑不错,他们说,原先那男孩他爹在时,淘得无法无天,不是今天打坏了同学的脑袋,就是明天偷了家里的钱出去玩,没个消停。还是顾茂丰娶了新妻之后,做主将那孩子送去了三条街外的剃头匠家里扭性子,如今待人接物算是有了些章法。
人一忙碌起来,时间过得特别快。
学校地基打好第三天,新校长抵达天门码头春妮他们住的旅馆。
那时候春妮他们已经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只等着校舍盖完之后再搬进去。因为给新校长留的地址是以前住的旅馆名字,他们每天会派一个人去看新校长有没有到。
正好这天轮到春妮,赶去码头的路上,顾氏茶馆门前有一大群人围堵。
春妮绕过人群,听见路人议论:“哎呀,谁能想到,顾掌柜看着人模人样的,竟是那样一个狠心人呢,连着害死了两个老婆,啧啧啧。”
春妮脚步一顿,听另一人道:“这也不一定吧,我看顾掌柜的人挺好,谁知道这些话是不是有人想编来害他?”
茶馆里头一片狼籍,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跳着脚地大骂:“你给老子滚出去!”
顾茂丰衣裳也乱了,脸上一大块淤青,苦着脸跟街坊们作揖:“对不住,让大伙看笑话了,都散了吧。”说着,死活将那少年拽进了后屋。
没一会儿,店小二出来撵人:“看什么,别看了,走走走!”将门板子也上上了。
春妮皱眉:前些日子,她跟婆婆妈妈们说话时散布了一些顾茂丰以前干的丰功伟绩,原指望能提醒他的继妻,让她别跟秦惠君似的,被坑得这么惨。没料想他继妻没动静,反而让他在三条街外做学徒的继子知道了消息,冒冒失失就闹开了。
待去了旅馆,春妮看见大堂竹椅里坐着的人,顾家那点事立刻被她抛到了脑后:“尹老师,你怎么来了?”
尹老师仍是那副黑框眼镜,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你说我怎么来了?”
春妮大喜:“你是方校长派来的新校长?怎么是你啊?”
她跟尹老师是生死之交,但他带着学生和老师们重回温南办分厂之后,就再也没到学校里去过。
春妮比方校长他们可能更清楚尹老师私底下还干着什么活,平时不说,心里未尝不是为他捏着把冷汗的,现在看见他平安无事站在自己面前,当即喜出望外:“走走走,同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