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芸表哥家姓赵,住着山上一栋立罗马柱的欧式大房子。春妮去时,从山脚走到山中就花了近一个钟头。
这里的富人区几乎有八成都是战争开始后从海城逃到港城的名流富贾,秦伟说过,革命那会儿,唐家祖父正是海城及东南沿海地区的督抚大员。革命之后,虽然唐家祖父被驱逐下野,但因为识时务,交权配合,家族得以完整的保留。
而唐家二代子孙们凭借父亲在海城的人脉和经营,迅速做起了实业商人。唐家祖父死之前,唐家的几个儿子几乎把持了海城交通运输业的半壁江山。唐家的二儿子还曾做过财务次长,唐宝芸的父亲行四,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大的建树。
不过唐家巨富在整个华国都是有名的,据说唐家祖父死后,光是继承遗产,就专门请的美国律师行入驻唐家大宅,核算了三个月之久。这样的家底,哪怕唐四爷当一辈子富贵闲人,也绝对够潇洒一辈子。
生在这样的家庭,唐宝芸唯一的不顺利,可能就是自己选择的爱人不被家人看好吧。
春妮去时,唐宝芸正在发脾气:“一个个地总把我当小孩子,你们有谁好好认识过少恭?不了解他,就把他想得这么坏。到底是你们对他有偏见,还是我幼稚?”
“宝芸,你朋友来了。”领她进门的唐宝芸表哥尴尬地咳了咳。
唐宝芸扭头过来,看见春妮,脸色红了红,拨开两人跑了出去。
“对不住,宝芸她以前不这样的。”唐宝芸表哥戴着金框眼镜,一脸无奈。
春妮摆摆手,她能来就预料到要跟大小姐的小脾气作伴。唐宝芸倒也没跑远,两人在仆欧的指引下,在二楼的茶室找到的她。
两人进门时,唐宝芸正趴在茶桌上嘤嘤的哭。
赵表哥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春妮善体人意地道:“你先忙去吧,我跟宝芸说话就好了。”
春妮没有哄小女孩的经验,她其实很难理解唐宝芸的痛苦。她的世界里,每天睁开眼,满世界都是求生求活的底层难民,是不容许有少女哀思这样情绪化的思绪存在的。好在茶室里有咖啡和咖啡机,她将咖啡豆倒进手摇机器里现磨,给自己煮了一壶咖啡。
浓香醇郁的咖啡香味占领茶室的所有空间时,唐宝芸终于哭不下去了:“喂,你怎么不说话?”
春妮不疾不徐地倒满一杯咖啡:“加糖还是加奶?”
唐宝芸噘了噘嘴:“都要,要两份糖。”
春妮在她旁边坐下:“我理解你很想跟阮先生在一起。但婚姻大事,这不是你想多吃一块糖,哭一哭闹一闹就能决定的事。”
唐宝芸这会儿知道羞了,用帕子捂住脸:“哎呀,你又来笑我,人家是真的很烦心好不好。”
春妮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跟阮先生真的在一起,以后要过什么生活?”
唐宝芸显然幻想过很多次:“我想过啊。以后他去美国完成学业,我跟着他一起去,等他毕业了——”
“停,停,停!你说的这种生活,都要以有钱为前提,假如没有钱呢?”
唐宝芸:“怎么会没有钱呢?我结婚有嫁妆,可以跟我姑母一样,支持姑父一直攻读学业,直到少恭博士毕业。”
原来是有家族榜样啊。
春妮用“你在做梦”的眼神看她:“你姑父姑母的婚事得到了你祖父的同意吧?可你爸爸不是没同意你跟阮先生的事吗?”
唐宝芸不满道:“他就是封建,比爷爷还封建。”
“你还没回答我。”春妮正回话题。
“这……到时候再看嘛,总会有办法的。少恭不也是这么过过来的吗?”
少女的盲目乐观让人头大。
春妮叹了口气:“这可不是想当然的事。你没过过那种日子,怎么知道你也行?”
“那我能怎么办?我知道了,你也看扁我,想让我跟少恭分开!”唐宝芸激动起来。
春妮举手:“别喊了,我又不是你爹,你跟阮先生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对我有一分半分的好处没有?我是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让你好好考虑清楚,你能不能陪阮先生过苦日子。”
“我肯定可以。”
“你说可以没有用啊,你又没有过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你说怎么办?”
春妮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我想过了,你要是跟阮先生在一起,他肯定养不起你,你首先得养得起自己。从明天起,你到我公司来,学学怎么谋生吧。”
唐宝芸的眼睛亮了:“你,你真的让我跟你去公司?”
春妮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着,跟她去了丰海大厦,就可以经常见到阮少恭了。
春妮也不戳穿她,道:“你去我公司可以,但先得声明,你必须得听我的,不许耍小姐脾气——”
春妮还没说完,唐宝芸已经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没问题,我都听你的。”
接下来,春妮又跟她说了几条注意之处,唐宝芸“嗯嗯嗯”照单全收。两人说了这会儿话,时间很快到了中午,她谢绝唐宝芸共进午餐的邀请,推说自己有事,向她提出了告辞。
唐宝芸将她送到门口,刚出门就开始猛扇扇子:“真讨厌,怎么又热起来了?平姐你回来啦?正好,你来帮我送送顾小姐。”
“顾小姐,请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