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嫂她已经收拾包袱走了。”
“什么?她走了多久了?”
“有一个钟头了吧。”
付太太气得也不累了,点着吴妈道:“你去周嫂屋里好好搜搜,她一向手脚不干净,别以为我不知道。好好找,她肯定偷偷卷了我们家东西跑了!要是有什么不见了的,马上请巡捕房上门来查。”
又叫“老李”,然而还没等她说出要求,老李捂着胳膊小声道:“太太,我也想跟您辞工。”
付太太指向他,猛地倒出一口气,翻眼向下栽去。
在一迭声的惊叫声中,老李坚持行过礼,一秒钟都不肯多耽搁,转身往外走去。
有人看见,追上去劝了两句,老李却道:“你还不知道?付家让仇家给盯上了,我现在不跑,难道等哪天真有人拿枪打穿了脑袋再跑?”还反过来劝别人:“我劝你也别留在这儿了,大家都是拿工钱办事,一个月工钱就这么多,何必留在他们身边陪着等死?”
他被付家人连累受了伤,做完口供回来,他们看见他的血已经自行止住,没说要请个医生来好好给他看便罢,竟马上又使唤他干起了活!
付家又不是多宽厚大方的人家,眼见有麻烦要来,没谁是笨蛋,不跑等着被人连累一锅端了不成?
付家人屋漏偏逢连阴雨,一顿饭时间没过,家里的仆人请辞的请辞,请假的请假,竟是跑了一大半。
恐惧这种情绪是能传染的,付太太气得牙疼,却只能肿着腮帮子挨个儿打电话,让银行□□,无论如何也要先把钱取出来再说。
可银行那种地方,存钱的时候叫你大爷,取钱的时候,没点特殊能耐,还想叫人给你特殊服务?做梦吧你!
不出意外,所有银行都在电话里告诉付太太,她想取钱的话只能亲自到银行去。
可被子弹打穿的车还停在院子里,司机老李已经辞职不干,付太太她就是能壮着胆子去,也要找得到跟她一道去的人才是啊!
严广福就是在这时候上的门:“付先生,一早听说您这里出了事,您还好吧?”他被付鸿民安排在华法联会坐班,不算是付家的下人。
付太太对严广福是极熟悉的,只因有了这小子,每次她在牌桌上都能大获全胜。
看见他便问:“小严,你会不会开车?”
严广福自然说:“会。太太想去哪?”
“那你开车,跟我去一趟银行。”
“不行!”
“妈!您千万不能去!”付家几人吓得同时出声。
付太太这会儿反而坚定了:“才闹出这么大的事,那些人就算想接着动手,也不在今天。再说,”她瞪了付鸿民一眼:“他们想杀的,是你爸爸,我怕什么?小严,你跟我去一趟,回来我好好谢你。”
她拒绝了儿女们的陪伴,把大儿子打发去订头等火车票,二儿子让留在家打点行李,老三则赶去了书房,家里的仆人们都带上壮胆,重整衣冠出发去了各大银行。
严广福开车载着付太太在城里转了半个圈,从各大银行带出来七八个箱子,将付太太平平稳稳送进家门,得了一个银元的赏钱,笑嘻嘻出了付家大门。
付家人守着全部家产,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凌晨,路上还没几个人,付太太和儿子仆人一人两个黑眼圈,再提着两个箱子,悄悄出了门。
昨天严广福离开后,她打电话让租车公司送来了两辆轿车,一家十几口人,一共三辆轿车,正好全部装下,油门一踩,便直奔火车站而去。
车子走了不到五分钟,一群戴黑头套,只抠出两只眼睛的精壮汉子从街道巷末冲出来,一个冲刺助跑,三两下攀上墙头,在一两声短促的尖叫中,破门而入。
一个钟头后,某房间
春妮站在正中,她的身前,是一字儿排开的黑箱子。
她随意打开一只箱子,拿出两根金条,敲击两下,笑道:“付太太胆子不小,放着这么多金银财宝在家,还知道唱一出调虎离山计。”
“可惜啊,她再聪明,还是棋差一招,
没算过阿妹你。”罗阿水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可能是担着几千个学生安危的原因,来海城的这两年里,罗阿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春妮已经记不清,这个明明不比她大几岁的大哥上一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了。
春妮笑道:“那还不是大哥你提醒我,说她箱子的重量看上去不太对,我才临时改变了计划吗?”
“好啦好啦,你们几个,能不能别再互相吹了?”王建利刚说一句话,见众人齐刷刷瞪着他,又缩着脖子道:“我这不是怕他们得到消息,到处搜查,最后坏了事吗?”
“这位王兄弟说的没错,顾丫头,你把我们的那份赶紧点出来,我得快点回去。”涂铁柱也催促道。
自从春妮收到严广福的消息后,就知道动手的时间已经到了,提前请来涂铁柱和他的干将,跟罗阿水和王建利几人守在付家门外,静待最后的时机。
入户抢劫这种事始终太破下限,因为事涉尹校长,原委也不方便细说,那些学生们年纪太小,怕他们以后有样学样,这一次,春妮就没让他们参与进去。
至于王建利,他是在场人中,唯一一个跟着顾茂丰进过付家的人,春妮需要要他领路,将他领到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