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文远又笑了:“恰恰相反,我们俩说的,可能还是同一件事。我听说,你这几天住在蓝田弄,跟几十号学生挤在一间小平房里?”
“你连这都知道了?”不过这人消息一向灵通得很,春妮没有深问。
常文远道:“我这两天正要去找你。还记得你之前租给我的那栋房子?要是你没地方住,我可以把房子先还给你。”
春妮这两天忙得昏了头,他不提,自己还真没想起来这间房子的事。
“你还给我,那你呢?合心意的房子很难找。”她租给常文远的房子,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加起来使用面积不超过八十平,正好够他一个人住,再匀出一间书房。要紧的是,那地方位置幽僻,不引人注意,想做点不方便让人知道的事,也很便利。
“我可以先搬到店里来住。”
春妮眉头微皱:“那怎么行,你店里人多嘴杂的,不方便吧。”
不等他说话,她接着道:“方便的话,你腾一间房子出来给我就好。”
“你是说,我们住在一栋房子里?”常文远愕然。
“怎么?你不会是不好意思,连这也觉得不方便吧?”
“怎么会。”常文远道:“我是怕孤男寡女的,让邻居们说闲话,传出去对你有影响。”
其实现在提倡思想解放,海城多的是男男女女无证同居,但春妮是学校老师,他们俩又不真的是那种关系,这方面是需要特别注意一些。春妮想不到,常文远一个大男人不能不注意。
“新式男女,哪有那么多讲究的。” 她果然大大咧咧。
常文远笑起来:“我本来是怕你有顾虑才这样安排,你一个姑娘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那就这么定了?”
“定了。”春妮快人快语,先解决了住宿问题。
这几天她也受够了跟好几十个人挤住在一起打地铺,常文远愿意让出一间房子,的确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那行,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对外的说辞,总不能让邻居们因为这点事注意到我们。”
“这个不急,刚刚我说的你店里的事,你给句准话,能不能帮忙?”
“帮忙没问题。但咱们有话在先,人一多,事肯定也多。我这个店你知道开来是干什么的,绝对不能有大|麻烦。为免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我要给你们定几条规矩。”
春妮自然没二话,两个人就开课一事讨论出基本章程,确定开课时间和人数之后,常文远又问她:“你们学校那么些学生,都是这么安排的?”
“目前是有这个打算。”
“听你的意思,其他人还没安排好?”
“你这里是第一站,其他人那我都还没去呢。”春妮坦然道。
常文远:“……这么说,你就是拿定了我不会不同意呗。”
春妮嘿嘿笑起来:“咱们什么关系,有这种好事,我能不第一时间找你?”
常文远跟着失笑:“你呀!有没有哪里还需要我帮忙?”
春妮半点不带客气的:“当然有了。我认识的人不够多,也没什么把握都说服那些老板们,你要是能帮我解决几个场地,那我是真感激不尽。”
“那还等什么,走吧。”他站起身,顺嘴调侃道:“我帮你的忙,可有什么好处?”
春妮第一个来找他,打的就是再拐个免费劳力的主意,当即大喜:“请你吃饭,你去不去?”
不想这厮竟摇头道:“我开的馆子,想吃饭不容易的很?你说的这个没有诚意,我不去。”
“那你想要什么好处?”春妮纳罕。这年头请人下馆子,还不够有诚意?
“到时候再说吧。”常文远一躬身,撩开帘子出了门。
事实证明,虽然被倭国人攻占之后,租界再次外逃了一大批人,房子依然紧俏得很。即使有常文远这个强力后援,数天内春妮跑断了腿,也只解决了一小部分小学生的课堂问题。而且,这一小部分的学生,大半都是之前在街上的
流浪儿。
那些有家的孩子有的家住得太远,上下学实在不方便,有的是父母担心再次惹上麻烦,不肯让他们再跟学校扯上关系,索性不再送他们上学。
生源的流失,不仅意味着学生们没书读,还有就是,失去了这部分学生家长缴纳的学费,他们的校厂也被查封的情况下,学校的资金来源,只能指望春妮藏在空间里的那点物资了。
老师们明白现状,都很气馁,春妮经历的失败多了去了,这件事在她看来已是颇有进展,反而时常开导老师们:“万事开头难,不管怎么说,咱们的流动小课堂能够开办起来,就是一个相当大的进步,不是吗?”
有的老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很快振作精神重新走上了讲台,而更多的老师悄悄地找到春妮向她请辞。
这些老师每每找到春妮时,都趁的晚上悄悄来:“家里实在没办法,孩子要吃饭,小顾老师,对不住了。”
“我想去内地看看,在这里实在没有出路。”
“……”
学校资金链出现大问题,老师们的薪水随之也减半。在今时今日米珠薪桂的境况下,度日的艰难不能用言语尽述,春妮不怪他们。
然而越来越多老师的离任也的确说明了,学校招收两千名学生的盛况,很可能成为倭据这段时期最后的辉煌。甚至学校能办到哪一天,还要看春妮对剩余这些财物如何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