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抬腕看了下表,常文远进去了十分钟。
这时,两束远光灯从幽暗的街道另一头照过来。
春妮视力极好,只借这一点光,便看清楚了,那两束远光灯属于一辆倭国军用吉普车!
姓王的不老实,故意给他们设了套?
春妮心中先是一惊,很快想起来,进屋之前,他们已经将这附近先清查了一遍,这里并没有人事先埋伏。再看那吉普车,车速并不快,就算位置都坐满,也最多只有五个人,不像是抓人的配置。
而车里的人——
她凝目望去,撮起嘴唇,学了几声猫叫。
洋楼内,常文远听见那几声猫叫,脸色顿时一变,抓起对面人的衣领挡到面前:“有人来了,是不是你叫了人来抓我?”
交易已经进行到最后时刻,钱和货摆了一地,正是大家精神最紧张的时刻,常文远突然动作,让周围人猝不及防,纷纷拔|枪怒喝。
王姓商人的惊慌不似作假:“什么有人来了?这个时候,有谁会到这来?”
不等常文远说话,院子里有人敲门进来通报:“老爷,军部的近藤老爷来了。”
王老爷大惊:“近藤老爷,他怎么会来?”急急问道:“你没看错,真是近藤老爷?”
报信的仆欧没来得及答话,院外军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你们家老爷睡了?那为什么客厅还亮着灯?”
片刻功夫,王老爷出了一头冷汗,同常文远央求道:“段先生,你先把我放下来,咱们稍后再好好说话。近藤老爷是军部大本营物资二课的课长,要是让他看到这一地的东西,我就完了,他真不是我叫来的啊。”
常文远见他不似作伪,手下松了松:“这人真不是你叫来的?”
刚刚春妮的那几声猫叫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是以他收到之后,并没有马上撤退,而是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
这时,近藤已经到了门厅外,开始敲门:“王老爷,请开一下门。”
王老爷脖子被扼着,声音里带出了哭腔:“这些都是军部的违禁品,你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让近藤看到它们啊。段先生,算我老王求你了好不好?咱们的事先放一放,让我把外面的那个应付过去,我老王感激不尽。”
脖子上那只死亡之手终于挪开了。
王老爷来不及松气,示意几个保镖将武器收起来,东西先藏起来,赶紧先去开了门。
门外的近藤已经很不耐烦了,置疑道:“门里明明有声音,为什么没有人来开门?”
门房正不知如何应答,正好门打开了,王老爷站在门里热情地笑:“近藤先生,这么晚了,您是有什么事吗?”
近藤的确有事,并没有注意到王老爷略有夸张的态度。进门之后也只稍稍诧异了一下,客厅里怎么有这么多人,便对王老爷点了个头,熟门熟路地穿过沙发,要往楼梯上走:“跟我上来。”
王老爷在他身后跟着,神色是几乎控制不住的无措。
原本交易用的箱子就搁在矮几旁边验看,刚刚情急之下被几人踢开,现在半敞开,就横在沙发背后,近藤只要绕过沙发背,在楼梯口用余光扫一眼,便极有可能看到它!
现在怎么办?!
王老爷眼睁睁看着近藤走到最后一组沙发前面,只差一步便能够看到箱子,这时,只见那个与他交易的“段先生”跨步向前,笑着拦住了近藤的去路:“表哥,你不跟我介绍介绍这位近藤先生吗?”
近藤不得不停下来:“王老爷?”
王
老爷能巴结到倭国军部,便不是个蠢人,闻言忙道:“这是我的一位表兄,是吃……吃,吃水上饭的,姓段。”
“哦?段先生是跑船的?都做些什么生意?”近藤被拦住去路,原本很不耐烦,听见王老爷随口胡的话,却是眼睛一亮。
“主要是给人运货,偶尔做些小生意。”常文远此次来见王老爷,自然不是用的自己的真面目。他留着一脸的短髭,露出来的皮肤呈古铜色,的确很像在船上风吹雨淋的船工。
近藤先生更感兴趣了,他甚至侧身往回走,在沙发上坐下:“哦?段先生有几条船,一般运些什么?”
常文远看了一眼王老爷,不动声色道:“小本生意,只有几条破小火轮。”
这个年代将行驶在内河中的蒸汽船叫小火轮,在大部分货船都是木制人力帆船的情况下,既然有蒸汽船,那生意就绝小不了!
近藤道:“我最近正好有一笔生意要做,不知道段先生有没有兴趣?”
“什么生意?”
近藤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那我就要先问问,段先生敢不敢做了。”
…………
寒鸦在枝头上凄叫着,春妮蹲在阴影处,再次抬腕看了看表:一个多钟头了,常文远还没出——
对面的大门打开,里面人寒喧送客:“近藤先生请慢走。”之前她见到的那辆吉普车很快离开了。
春妮站起来,目送着那辆车离去,松了口气。
尽管示警时看见那车里只有一个人,她判断出对方应该不是来抓人,但没看见车里人离开,她始终无法真正放心。
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春妮盯着大门再次打开,这一次,里面终于走出了她熟悉的人。
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汇合,而是一前一后走出很远的距离,常文远才放慢脚步,让春妮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