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名单的收款人有的不是倭国人,有的是女人的名字,但必然跟倭国人或是那些大汉奸有极深的关联。包括那些货物进出港记录,必然运的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些都需要时间去查,但能让王少正逃走都要带上,至少说明了它有多重要!
“全都是汉奸和倭国人累累罪行的铁证!”常文远咬牙道。
春妮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战争胜利,她拿回来的这套东西,足以将以上关联的人送上绞刑架反复吊死一百次!
难怪王少正一个不掌兵的应声虫会遇到刺杀,难怪袁八爷忙不迭给她还了回来。
这不仅仅是罪证,它还有可能是催命符。
袁八爷……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常文远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马上问道。
事到如今,码头上发生的事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了意义。
常文远听完后,只匆匆交代一句:“这些文件你先用相机照下来保存一份,我出去一趟。”
春妮知道,他是给自己善后去的,很不好意思地问:“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他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严厉,放缓了语气:“我没有怪你。事实上,这些东西太及时了。但现在你有危险,我还不清楚情况,你最好不要动。听话。”
他转过身,似乎想拥抱她,但只抚了抚她的头发,戴好帽子关上了门。
沉重的脚步声延续到客厅,客厅里桂生似乎说了句什么,常文远又答了什么,春妮没有去在意。
对方这样的凝重,使她完全从“抓到大鱼”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
袁八爷送箱子过来时,没有刻意瞒着人。他或许是觉得,行事鬼魅可能会起到反效果,不如光明正大地来。但他本人心思深沉,春妮跟他认识这么些年,从来没摸准过他的性子。
若说他有立场,可他跟倭国人称兄道弟亲热得很,若说他没立场,那么他今天来送箱子,又是怎么个意思?
他手底下的人更是鱼龙混杂,谁知道其他人知道了多少。还有那天的码头,这些事细推下来,并非绝对的天|衣无缝。
春妮琢磨大半宿,快到天亮的时候,常文远终于回来了。
一回来他就对春妮说:“你马上出城。”
“出城?这么严重?”
“我去找了袁八爷一趟,昨天晚上,他那里失踪了两个人。”
“已经确定那两个人是倭国人的人,他们去通风报信了?”
“还没有,但小心无大错。”
对方并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这么说,可能心里已经觉出了不对。做他们这一行的,小心无大错。
春妮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有妥协:“那好吧,你打算送我去哪?”
“去涂大当家那,宵禁结束我立刻送你出去。”他顿了顿:“等送走你,恐怕我也要搬一次家。”
“那桂生呢?”
“我会带他跟我一起搬走。”
“那他电影公司……”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操心这么多干什么?天快亮了,你赶紧收拾东西吧。你想说学校是吧?我会经常去帮你看着,还有方校长,我都知道,你快放心走吧。”
春妮没想到,事情竟然严重到她无法留在海城,无法在这个对她意味着很多的城市里等待胜利。
但没什么可抱怨的,从决定投身到这条路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桂生从这一晚两个大人不寻常的行动中也感受到了什么,春妮出门前,他钻出自己的小窝追了出来:“春妮姐,你去哪?”
春妮看了看天色,启明星在黑幕般的天空已透出了一线金光,她吸了口气:“我去出趟差。”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远,一定不会远了……
“说不定,短则十来天,长则几个月。你好好听常哥的话,等回来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她说。
…………
从那年春妮跟涂大当家做了好几桩生意,风声日紧,倭国人设立的岗哨越来越多之后,他们的联系就少了很多。
倒是常文远,不知他们是怎么联系的,涂铁柱的消息他了解的不少:“他以前藏身的张庄山下,你是知道的,不高,不能藏很多人。他就把这支队伍化整为零,藏在郊区的小村庄里,这几年一直在海城郊区打游击。”
“那怎么打?这周围一马平川的,不藏在张庄,那就没地方藏了啊。”
“孟叔你知道的,”他笑道:“涂大当家的队伍里很多是像他这样的本地人,他们也不是啥职业军人。有倭国人来,就聚起来打打埋伏,让他们不敢下乡。等倭国人跑了,再收拾收拾下乡收税的伪军。平时该种地种地,该打渔打渔。所以倭国人拿他当土匪对付。”
“那倭国人没剿过匪?”
“怎么没剿过?但人家乡里乡亲的,又不欺负村民,谁要是敢出头当汉奸,连累全家人在全村都抬不起头,村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他们当地保长总该知情吧?那些人也忍得住不告密?”
“保长?真要是有点气性,会去当倭国人的官?何况倭国人离得远,涂大当家他们这些人可成天都在村里村外转悠。每天在他们门外头多转悠两回,他们就得吓得晚上多翻几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