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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恶女,只想造反(149)

裴长秀厉声道:“那便是逃兵!战场上的逃兵理应当诛!”

这话把胡宴刺激到了,当即便要冲上前揍人,被陈皎瞪了一眼,立马规矩起来。

陈皎道:“如此说来,双方得到的消息都对不上,这中间定有猫腻。”

裴长秀解释道:“当时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去奉丘援救,但在商邑被胡人拦截,之后听到徐中军叛逃,坑害手下将士的消息,我父亲怒发冲冠。

“那一战我们折损了半数将士,侥幸从胡人的围困里脱身,回去之后我父亲还病了一场,直言汉人的根烂透了,以后只能做胡人奴。”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尽是无奈的落寞。

陈皎问道:“那后来呢,你为何流落到惠州?”

裴长秀沉默了半晌,才道:“裴家受奸人所害,全家都死绝了。”

她说得很平静,近乎麻木不仁,胡宴嘴欠道:“该!”

裴长秀猛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们裴家老少皆战死沙场,这才是武将的归宿,而你们这些逃兵枉为汉人,一辈子的耻辱休想洗干净!”

这话委实歹毒,气得胡宴目眦欲裂,他握紧了拳头,想说什么,终是止住了。

裴长秀心如死灰,平静道:“成王败寇,我裴某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胡宴当即道:“九娘子,这样的祸害断不能放出去!”

陈皎不耐道:“就你嗓门大,瞎嚷嚷什么?”

胡宴悻悻然闭嘴。

陈皎看向裴长秀,说道:“把她带下去。”

官兵上来把她带走。

室内一时寂静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宋青才试探问:“九娘子打算作何处置?”

陈皎不答反问:“你们对账,可有对出个名堂来?”

宋青沉默。

陈皎:“这会儿徐都尉不在,我倒有自己的看法。”

宋青:“请讲。”

陈皎缓缓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分析道:“其一,裴长秀是曲州人,跑到惠州来,可见家中出了变故。”

宋青点头,“她应该没有撒谎,毕竟从曲州过来,千里迢迢。”

陈皎:“其二,方才她的辩解,我认为有一定的道理。胡宴也说你们当年受奸人所害,那裴家受奸人引导误解你们,没有及时救援,也在情理之中。”

宋青没有吭声。

陈皎继续道:“中原那边的情形我不清楚,但从你们和她目前的处境来看,想来极其腐败。

“如今她孤身一人流落至此,我杀她也无甚意义,念在她曾杀过胡人的功绩下,我想放她一条生路,二位以为如何?”

胡宴不满道:“还请九娘子三思!”

陈皎看向宋青,问:“你呢,是何态度?”

宋青想了想道:“我想等徐都尉定夺。”

陈皎点头,“也好,那就暂且留下裴长秀的性命,等与徐都尉汇合再议。”

这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那裴长秀被重新下狱。

不过马春倒是觉得可惜了,私下里同陈皎道:“那女郎当真扛打,小娘子若放了或杀了,实在不划算。”

陈皎失笑,调侃道:“她可跟胡宴他们不一样,他们至少服徐昭管束,这女郎就跟孤狼一样,谁都管控不了。”

马春:“就是因为无人能约束,小娘子才更应该收拢为己用。

“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徐都尉怎么说都跟崔郎君走得更近,倘若日后小娘子跟崔郎君生了嫌隙,徐昭定会选择他,而不是小娘子你,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这话倒是肺腑之言,陈皎盯着她看了会儿,“我心中自有成算。”

马春欣慰道:“我就说嘛,小娘子聪慧,断不会这般糊涂。”

陈皎打趣道:“难为你有心替我筹谋,我就问你,是不是觉得跟着我这样的主子,觉也要睡得安稳些?”

马春笑道:“那是自然,跟着你这样的主子,不愁日后的前程。”

陈皎打了她一下,决定来一招欲擒故纵。

翌日她亲自去牢里见裴长秀,先前裴长秀还有求生欲,现在则不想再折腾了。

她从去年南逃,父母兄弟,丈夫儿女皆命丧黄泉,独留她在人世间苟活,万念俱灰。

起初她满腔仇恨,苦苦挣扎活命,还抱着希望有朝一日能杀回去。而今在南方经过各种挫折磋磨,志气被磨得差不多了,再无先前的狠劲儿。

陈皎提着一壶酒来看她,闲杂人被马春遣了出去。

陈皎坐到方凳上,把酒壶递到铁槛前,说道:“裴娘子饮酒吗?”

裴长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九娘子是来送裴某最后一程的?”

陈皎点头,“他们要杀你。”

裴长秀坦然道:“成王败寇,只盼九娘子给个痛快。”

陈皎好奇问:“你想与地下的父母兄弟姐妹们团聚?”顿了顿,“就以今日阶下囚的身份与他们见面?”

裴长秀愣住。

陈皎:“你吃酒吗,这酒没毒。”

裴长秀默默拿起那酒壶,拧开盖子,尝了一口,辛辣入喉,她已经许久不曾饮过酒了。

在某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在曲州的时候。

那时候父母还在,丈夫儿女也在,还有那些不屈不挠的汉人将士们。

心中不是滋味,她神情萧瑟道:“我已经许久不曾饮过酒。”

陈皎:“想来这两年你的日子极其艰难。”顿了顿,“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的日子也很难。”

裴长秀颇觉诧异,上下打量她,嘲弄道:“陈小娘子的爹是淮安王,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什么好艰难的?”

陈皎笑了笑,不答反问:“你若被你爹嫁给一个五十岁老头,又是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