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盯着对方,谁都没有回避。
如果崔珏是咬钩的鱼儿,那陈皎就是岸上收杆的钓鱼人。究竟是河里的大鱼把她拖下水,还是她把大鱼钓上来,各凭本事。
被褥下的手想抽回来,却被崔珏禁锢。
陈皎默了默,上回她故意拿这事吊他的胃口,当时他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哪曾想这般会憋。
“你觉得我爹是怎么看待你的?”
崔珏垂眸道:“陈家的一条狗,他手里的一把刀。”
陈皎挑眉,“他可抬举你了。”
崔珏:“???”
陈皎:“他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世背景应该不差,而我陈九娘就是个混子小流氓,你崔珏定然瞧不上这样的女郎。”
崔珏:“……”
陈皎戏谑道:“崔郎君的眼瞎得很彻底啊。”
崔珏:“……”
陈皎故意挠他的手心,问道:“你说我爹若晓得你对我贼心不死,他又当如何?”
崔珏无比平静道:“他会杀我。”
陈皎点头,直言道:“对,他说日后与我匹配的郎君定是家世背景最好的,要替我挑当世最有才华的郎君匹配。”
崔珏心中不是滋味,却也没有出言讥讽,而是说道:“九娘子当得起世间最好的男儿匹配。”
陈皎半信半疑,“这是你的真心话?”
崔珏点头,“自然。”又道,“纵使你无甚才学礼教,可是这样的乱世就需要你这样有手腕的女郎。”
这话倒是把陈皎哄爽了,“算你识相。”
谁知崔珏话锋一转,提醒她道:“今日既然提起了这茬儿,崔某也有些话想提醒九娘子。对于淮安王来说,没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他重利,胜过于一切。”
陈皎看着他,没有答话。
崔珏继续道:“你们虽是父女,可是崔某也想提醒九娘子,只要交换你的筹码足够,他仍旧会像舍出陈五娘那般把你舍出去。”
陈皎镇定道:“他曾说过,不会放我出去便宜了夫家。”
崔珏微微一笑,直言道:“九娘子挣下来的功名,任谁都不会把你放出去,一旦你有什么想法,你猜,你父亲会怎么对你?”
陈皎盯着他的眼睛,崔珏缓缓支起身子,附到她耳边,轻声道:“他会杀你。”
陈皎一把推开他,他跌到榻上,轻咳两声,她皱眉道:“你废话太多。”
崔珏:“我把赌注全压到了你身上,不希望你出岔子。”
陈皎歪着头上下打量他,不客气道:“既然知道你是什么角色,还敢对我动男女之情?”
崔珏笑了笑,“我又不是和尚,清心寡欲。”又道,“九娘子可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世间的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甭管是你爹,还是我崔珏,除了与你患难与共的阿娘外,其他人皆不可轻信。”
陈皎用他的语气道:“那你崔郎君也得谨记,我陈九娘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你崔珏若以为扶持我就能从我这儿得到回报,痴心妄想。”
崔珏笑了笑,“这样的陈九娘,甚好。”顿了顿,“屋里秽气,九娘子且出去,恐过了病气。”
陈皎起身,“汪倪借走啊。”
崔珏轻轻的“嗯”了一声,似乎很疲倦,陈皎这才出去了。
待他走后,他看了看自己那只被她抓握过的手,心情矛盾。
她才十七岁,定然不知情爱滋味。他很害怕她半道被男人勾走,教她冷硬心肠,让她明白世间最牢靠的不过是利益。
可是同时又很矛盾,想要她对他另眼相看。然而他清楚的明白,她不会,他也害怕她心软,因为心软就意味着他人可以趁虚而入。
这条路充满着太多的荆棘,危机四伏,他不允她走错路,更不允她像陈五娘那般因着一个周北修酿成大错。
她陈九娘就应该心狠手辣,铁血无情,她就应该有王者的雷霆之势一往直前,走到中原,征服中原。
有时候崔珏觉得自己像个操碎心的老父亲,生怕她被妖艳贱货勾走,却忘了对于淮安王来说,他才是勾引闺女的那个贱货。
汪倪受命跟王学华动身前往鹤庄,搞刺杀是他的老本行,轻车熟路。
王学华把探听来的分堂信息尽数告知。鹤庄的堂主有两位,一位叫张幸,还有一位叫曲宏林。
陈皎的意思是想把堂主给处理掉,使内部混乱,他们再乘虚而入,瓦解鹤庄的义军。
汪倪带着使命搞暗杀。
他行事如同孤狼般独来独往,并未跟王学华有过多交涉,从他那里了解到情况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仅过了四五日,王学华忽然在义军群中听到了风声,说他们的堂主出了岔子。
王学华半信半疑,试探问了一嘴,那义军道:“听他们说两位堂主一位被杀,还有一位像疯了似的到处砍人。”
王学华诧异道:“真的还是假的?”
“我哄你作甚,听说曲堂主见人就杀,好生可怖。”
王学华乍舌,倘若是真,那曲宏林肯定是服了弥香散才会这般。他还没弄清楚分堂里的情况,而消息已经被汪倪放了出去。
巧的是六里潭那边的胡宴和江彪也是猛人,采用的是同样的方法,把分堂堂主击杀。只不过他们运气要倒霉一些,被义军全城追杀,几人像丧家犬一般东躲西藏。
中幽的陈皎等人接到汪倪放回来的信息,立即整兵前往鹤庄。
鹤庄目前还有上千的义军聚集在一起,因着堂主被杀,内部一团混乱。
要知道弥香散是极其保密的东西,只有堂主才晓得藏在何处,如今被暗杀,除了关押在地牢里的信众外,其他义军暂且还未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