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尝试种地,种很多地那种。
初初听到这话,陈恩还以为她开玩笑,没好气道:“合着淮安王府还缺你一口吃的?”
陈皎想了想,认真道:“可是爹养家确实不易啊。”
陈恩大腹便便站在窗户前,叉腰看她,“你这脑袋瓜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些啥呢?”
陈皎老实道:“儿害怕打仗。”
陈恩没有吭声。
陈皎继续道:“闵州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又遇时疫,实在悲惨。
“当初儿从通州逃难,沿途吃尽苦头,特别害怕没饭吃的日子。
“爹养这么大一个惠州,府里数百张嘴问你要吃的,衙门官员要吃的,还有那些兵,个个都伸手向你讨口粮,儿愈发觉得爹的不易。”
听到这番话,陈恩破天荒的觉得窝心,就算知道她要灌迷魂汤,都乐意听下去。
“你老子确实不容易,不过没关系,老子手里握了兵,可以去抢。”
“那怎么行呢,现在市井皆夸陈皇叔仁心仁德,若知晓爹当强盗,不是白费心思了吗?”顿了顿,“就算要抢,也得偷偷去抢。”
此话一出,陈恩不由得乐了,愈发觉得这个养在外头的闺女颇有小流氓作风。
得到了他的真传。
陈恩朝她招手,陈皎上前,他问道:“我儿想讨地来做什么?”
陈皎:“种地,种很多庄稼,让大家都有饱饭吃。”
“你又没种过地。”
“儿可以学。”又道,“儿发现陈芥菜卤妙用还未跟爹讨过赏,现在儿就想讨赏。”
“你且说来,想讨什么?”
陈皎想了想,狮子大开口道:“儿想讨一个县来种地。”
陈恩盯着她看了许久,精明道:“你的那点小心思,莫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仗着自己有功,想讨封邑?”
陈皎连忙摆手,以退为进道:“儿是女儿身,以后迟早要嫁人的,讨了封邑岂不是便宜了外姓人?”
陈恩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比你娘聪明。”
陈皎继续试探他的底线,“爹考虑考虑,儿什么都不要,只想试一试种地,种谁的地都没关系。”
陈恩半信半疑,“讨一个县的地来种?”
陈皎点头。
陈恩埋汰道:“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到时候可莫要回来哭鼻子。”
陈皎拍胸脯保证不会。
陈恩背着手,倒也未多问。
因为他清楚的明白,这个女儿跟府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一个在柏堂里营生的混子,看的事情多,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
当然,她的行事作风也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想讨一个县的地来种,陈恩脑中不禁生出几分警惕。
到底是想讨封邑,还是圈地自用,那性质可有得说了。
父女俩各怀鬼胎。
陈皎想试探他的底线到底有多低,陈恩则想弄清楚她到底有多大的胃口。
像是心有灵犀,原本背着手朝案几走去的陈恩忽地扭头看陈皎。
四目相对,陈皎笑了起来,“嘿嘿。”
陈恩也笑眯眯,“嘿嘿嘿。”
一老一少盯着对方,相似的面庞上皆写着看不透的盘算。
第19章 恶女
离开碧华堂后,陈皎的后背不禁惊出不少冷汗。
到底是老狐狸,她的心思一点都瞒不过老家伙的火眼金睛。
原本以为仗着女儿身,不至于让淮安王多想, 哪晓得他还是多想了。
另一边的淮安王跂坐于榻上,脑中不断回放先前跟陈皎对视的情形。
也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其他,总觉那闺女有点邪门儿。
路子似乎有点野。
“高展。”
高展进屋来,陈恩吩咐道:“去把老常找来。”
高展应声是,便退了下去。
陈恩若有所思捋胡子,那丫头立了功,确实该重赏。
不一会儿常德过来,他是碧华堂的管事,陈恩吩咐他到库房取珠宝首饰、田产庄子地契等物过户给陈皎。
常德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大方,问道:“敢问家主,这些物什都是从公账走吗?”
陈恩想了想,“钱财走我的私账,田产庄子走公账。”
常德应是。
待他退下后,陈恩似想起了什么,忽而又道:“高展。”
高展走到门口,“家主。”
陈恩:“去把崔珏寻来,我要与他商事。”
莫约隔了一个时辰,崔珏才进府。他一袭官袍常服,刚从府衙骑马过来。
高展引着他前往碧华堂。
崔珏试探问:“高侍卫可清楚主公因何缘由寻我?”
高展摇头,“家主没说。”
崔珏轻轻的“哦”了一声,心里头一番揣测。
抵达碧华堂,崔珏被领进书房。
陈恩提笔书写着什么,见他到来,招手道:“文允过来,我有事与你商议。”
崔珏上前行礼,按他的意思跪坐于榻上。
陈恩看着他,问道:“方才九娘来向我讨赏了,你猜她讨的什么赏。”
崔珏心思一动,回答道:“定是一些奇怪的赏赐,若不然,主公不会急着见我。”
此话一出,陈恩拍大腿,指了指他道:“她讨要的赏赐确实很奇怪。”
崔珏挑眉,并未问是何物。
陈恩说道:“她说她要种地。”
崔珏:“???”
陈恩意味深长道:“种地,种一个县的地。”
崔珏:“……”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再说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珏才道:“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恩捋胡子,“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