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斩风月(29)+番外
思索间,祁江隐约间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未等祁江细想,不远处传来响动,什么东西被掀起来,黑暗中裂开了一道缝隙:
有几人举着火把走了进来,一时间适应不了火光,祁江眯起眼睛,那火光越靠越近,轻易的照亮了周边。
祁江也才看清了,关着他的地方究竟是如何逼仄。
一道就着土中挖开的通道,就像是一般人家挖出的地窖,放着两张木笼,他也看清了关在对面的人。
与其说个人,不如说是个肉块,只照着那蓬乱的头发勉强看出个人形来。
那人张着嘴,仅剩下的能喘口气了。
祁江倒吸一口凉气,总算知晓了那人为何不说话,长大的口中黑洞洞,哪有什么舌头!
才抬起头,看向了木笼外举着火把的人。
“祁知县,真是得罪了。”
来人并不是熟面孔。他向缩在笼内的祁江自我介绍:
“在下孙茂才,徐记粮铺上的伙计。”
嘴上说着多有得罪,却是大步迈过关着祁江的木笼,朝着另一间走去:
“祁知县认得他吗?”
孙茂才将火把递给跟着的伙计,慢条斯理的掏出钥匙打开木笼,拽住里面人的头发一把薅出,死死的扣在了祁江面前!
“你要作什么!”
被拽住头发的人痛苦的挣扎,可手脚筋皆被挑断,倒在地上就同一只蛆,只能来回扭动,张嘴发出喘息声。
大张的嘴没了牙齿的遮挡,将里面的烂肉看的清清楚楚!
“祁知县,这人可是宫中出来的公公。”孙茂才手上用劲儿,拉起头发,将这“公公”的脸露出来:
“看着恶心的腌臜货,关了这么长时间,连根胡子都没长。”
“你说他当时在我面前颐指气使,又想过这么一天吗。”
“想过被他们口中愚笨蠢钝的蛮夷反过来利用的一天。”
祁江心都凉了一半,被按在木笼上的人下颌光滑,除过包裹着的污秽,的确没有长出一根毛。
一个公公,被关在这里,还被拔掉了舌头……
“你……你是夏国人!”祁江声音微颤,那些在不经意间漏掉的东西都走到了明面上:
“魏万青压下失窃的粮草,与你们这伙人有关系……”
孙茂才听闻将手中的人放开,那公公摔在地上,不停扭动着往外爬,被他狠狠的踩在脚下:
“祁知县真是聪明,几句话就能猜个大概。”
祁江抓住木栏:“那关城县怎样了!”
孙茂才讪笑:“你说那关城县?祁知县还真是个好官。”
“现在自己小命难保,好要护那关城县周全,当初魏万青怎么和你说的来着?”
一口气梗在喉头,血气上涌,他胸口闷痛,却硬生生将血咽下,祁江咬着牙:
“你是说魏万青也在此事中……”
眼前昏花一片,又出现了魏万青那张脸,那日那奸官佯装出的和善不断扭曲,统统化成了奸笑,尖利的笑声环绕在耳边,混杂着孙茂才刻薄的声音:
“那日魏万青可是说了,苦了谁也不能苦自己,祁知县,你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啊。”
孙茂才那张脸往前凑了凑,祁江晕的眯起眼睛,将将看清了这人的脸:
是那日送茶的下人!
胸口那块血是如何也压不下去,祁江喷出一口血雾,血顺着嘴角往下落:
“好啊!好啊!卖国求荣!卖国求富!”
“都是些好样的!”
血溅到了孙茂才脸上,他不耐烦的别过脸,拿袖子擦了擦:“祁知县真是说笑了,什么卖国求荣卖国求富,想的太远罢了。”
“那魏万青不过是听命办事,他若是想祁知县这般刚正不阿,今日躺在这里的就不是你了。”
魏万青不过是个听命办事的喽喽,知府之上竟然还有人参与其中;倒在孙茂才脚下的公公彻底是卧着不动了,祁江心口炙的发疼。
大照上下,竟没人保的了小小的关城。
这关城县就是刀俎鱼肉,早就落在了砧板上。
他读书科考,为的就是这样的国吗!
祁江捏的木栏,青筋凸起,指甲嵌进木栏中,生生翻了起来,可气急间又何能体会疼痛,那口血糊住了他的喉口。
孙茂才眼睛吊起,竟能从他眼中望见几分怜悯:
“祁知县啊祁知县,这关城县被围,而一城县却不知踪影;长司手中又握有你通敌的证据。”
“你说这城池丢失的大罪,还会落得到他魏万青头上吗?”
那封信!祁江胸口起伏,像那漏气的风箱。那封本以为能保关城县来年太平的信,居然成了他的催命符!
“你……你将这些告诉我……做什么?”他胸口疼的厉害,可再痛又能如何!这种种皆是他疏忽一手造成!
那边城外近乎全军覆没的铁血营。
誓死守城的弟兄。
乃至关城县的百姓。
他又能对得起那一个!
一口热血又翻涌上来,汩汩涌出口,将衣襟沾湿,染得透红。
可这血又算的上什么!就是流干了,耗尽了,也补不上他祁江欠的桩桩件件!
“当然是叫祁江祁大人,死的时候,当个明白鬼。”孙茂才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伸手抓住了祁江的手。
祁江挣扎着,孙茂才两手用力一捏,将他的手指生生捏断!
就着其他伙计递过来的匕首狠狠一划,将他的血手印按在了那张纸上。
一张供状。
孙茂才对着火光看了看供状,满意的将纸重新塞进怀中,也不管祁眼神愤恨,呕得满地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