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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斩风月(76)+番外

作者:陈醋潭 阅读记录

顾翰枂久久不语,低头思索,良久才转头,那声响压的身后的队伍抬不起头:

“诸位怕死吗!”

无人答复,可个个眼神坚毅,无言答复。

“白将军留令乃交诸位引夏军先遣入城即可,可在此,我有个不情之请!”

顾翰枂自自揭身份后从未使用过尊称,都是渺渺众生,在这铁血营下有何高低贵贱!

她轻笑:“我愿主长战,拖延至主力抵达战场后再行撤退,此愿将违背白将军,后果我一人承担!”

“我不强迫诸位,当即成敢死队,愿与我留下迎战的,请跟随我!”

数千人军队,交头传耳。

无人动弹。

*

关城县城墙上,白祎柔如松立于上,祁江叫她顶关城一县,女子当顶成了一棵松,甲胄上落满雪,屹立城头观望。

早已超过了既定时辰,庞志多少有些不可耐,终留有一份余地并未捅破,只试探问道:“祎柔,可否是他顾翰钺遇袭……”

“不是。”

白祎柔斩钉截铁:“是顾翰枂自己决定长战。”

风雪呼啸而过,塞北的风似刀子,刀刀割人肉。

在这密刀子中,白祎柔笑出了声:“我不过是将决定全交于殿下,如何抉择,全靠殿下定夺。”

“殿下不失所望,选了久战拖延。”

庞志愣怔在原地,半晌没回神。

白祎柔没理会戍城官:“身为一国皇子,决断之权在我之上,此时便看她悟性,若能顶我权能之上补全计划自愿拖延,涨士气立威信。”

“能用兵带兵,见得了生死,算她往储君之位上迈一步。”

她将追风,胡长田毛小玉都留给了顾翰枂,在临行前一夜已将一切事宜都交代清楚,若顾翰枂最后都难明了,那就由胡长田垫后引击主力,追风一路带上这小皇子归来。

她白祎柔就尽力保这小姑娘无忧无虑,广大天下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这一生不要再理会朝堂上的腌臜事;若是她往前迈了这一步。

庞志惊惧,死死抓上白祎柔的肩甲,怒目圆睁,读圣贤书考取武功名的他如何听得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白祎柔,你这是要造反!这话你得掂量才能说出口!”

白祎柔目光冷冷:“我造反?”

积压许久的情绪就此爆发,白祎柔一把推开庞志,声音响彻关城县上空:

“我若不造反!这关城县一城百姓可有生路!”

“我若不造反!这投毒案死伤七人可有人来为他们申冤!”

“我若不造反!谁来替老将军裹尸正名!”

声音嘶哑,直至哽咽,西北风吹来,红肿的眼眶干涩难忍,她抬手擦去泪痕,将苦刀子都吞下:“我若……我若不造反,又有何人去寻祁江?”

这世道的公理,都是建立在混混皇权遮天蔽日,上一世,一世又一世,这无端纷争何时与她相干!何时与祁江相干!

白祎柔伸出手指,狠狠地戳着庞志的胸口:“你口中造的那个反,不过是那狗皇帝老儿放任自己的儿子相互撕咬,任由手中大臣制权,为的就是平衡朝堂!”

“他日的狗朝堂,是用百姓的血肉一点点填起来的,这百年基业!凭什么就是他一人的功劳!”

那胸膛积压的一口浊气尽数吐出,白祎柔只觉这西北的风雪更甚,胸口凉透了,融化的雪水渗进甲胄缝隙,虫豸一般跗骨嗜血,宛如那骑在百姓头上的贪官污吏。

本就吉瑞的雪落在地上,白祎柔眼前一片猩红,红的有老将军吐出的血;祁江挂身的官袍;还有上一世无辜沙场送命,遭夏军屠尽一座城的生灵。

那京城大殿金灿灿的龙椅,都是这红色堆砌涂抹,鎏金烫漆,起的繁华盛世之景。

白祎柔闭眼,深呼吸,后撤一步:“抱歉,将无名之火撒在了你身上。”

庞志胸口空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白祎柔,他在规束中长成,按着轨迹站在了关城县,心理想的的为国为民,可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思索根源。

何为国,何为民?

眼前浮现蔡老将军身影,他攥住了两只交撞在一起的木枪,蔡正初一甩手,白祎柔庞志及时收力,立在练场两侧。

“你们两个,”蔡正初指着白祎柔的鼻子骂道:“一个气性大的能捅破天。”

面对庞志,他就客气些:“一个是练得缺点东西。”

“缺了点当兵该有的气魄。”

蔡正初:“我看庞志小哥,你适合去练弓,静思、宁神恰合你秉性。”

彼时稚嫩的白祎柔挠着头,傻乐着又举起了枪:“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再来一场,让我看看庞志你到底缺了什么气魄。”

“看枪!”

这一柄木枪跨过了时空,戳破了庞志眼前那张朦胧的薄纸,滞塞的气息瞬间扑面,胸腔宛如净水清净,面前白祎柔擦干眼泪,干裂发白的唇张张合合:

“抱歉,我有些失控了。”

庞志没有说话,又或者说他说不出话。白祎柔从小到大读的不是纲常伦理,不是夫道学艺,她早早就挣脱了世人对女子的束缚。

不,她连带着那些劳什子忠君圣贤支书都未曾过目,白祎柔手里握的,心理学的永远是那一柄枪:她学得是守边是为人,杀敌是为民。她就是边城野蛮生长的草,是白较文蔡正初留在荒芒上的一抹绿,广袤沙漠上的清泉。

庞志后退一步,白祎柔倔强的眼神令他羞愧。

她永远是他遥不可及的月。

“无需抱歉,白将军。”

再退一步,庞志错开视线:“您说的对,白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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