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斩风月(83)+番外
“不应放在心上?”顾景宸换好衣服,亲自将周高涵扶起,两人朝堂上算不上一心,但明面上良君忠臣的面子还得做:“周首辅请起。”
周高涵没站起来,稳稳跪在地上。
顾景宸心中稍松快些,周高涵态度明确,眼下并无推储之意。
他不再理会这两朝重臣,又看向窗外:
“那就让这件事,结了吧。”
周高涵听闻,从地上起来。他可在清楚不过,顾景宸心中忧思尚在,帝王心思多疑,自当身边人都要怀疑个遍。离皇帝越近,做人做事越不能放肆。
顾翰钧犯了大忌。
他能想的到的,做的到的,顾景宸怎能不知?借顾翰钧所为,明面上搅军中死水,堵江浙一带嘴出钱出力早早结束战事;暗里以满王殉国,手握铁证制衡,就算顾翰钧坐上了储位,顾景宸也能架空他,让他了无权势。
又或是现在这种情形,顾景宸从来没走到死路上。
他爹比他聪明,知晓有些事情,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能落得进退两难的地步。
野心天大也不能将自己的后路堵死,周高涵重新做回椅上,顾景宸觉得凉了,叫人将窗户关上,屋内炭火烧的足,很快又暖和起来。
临近腊月不足半月,窗外风雪交加,深冬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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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嘛?!】
第46章 归家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已入腊月,京城内年味儿充盈,已有小人家带着红纸寻读书郎,用小酒家菜求一副好字作联;富裕的良善人家熬一锅甜粥摆在府前,分发给饥寒交加的人,松缓着迎新年。
人来人往,又奇怪的都静默无言,等待着什么大事。
尚且平静的城中若要发生什么大事。
白祎柔骑马行至官道,遥遥望见京城门,非关城县所能所能比拟的宏伟。凛凛冬日,她呼出一口白雾,雾气消散,露出通红脸颊。
老将军终于要到家了。
她只是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在引着队伍走在最前,身披铁铁血营战袍,抬手将头盔抱在怀中,单手牵马,一步一步稳稳扎在官道上。
当她迈进城门时,本以为会上前阻拦的戍守官兵立直,长枪握在手中贴近胸口,目视她身后的棺椁。
京城并非有所宽限之地,他们没有阻拦队伍,也并没高呼表示,只是持敬畏目送老将军进城。
白祎柔微怔。
在进城那一瞬,早已守在城门外的人群自动为其让出主道,守在左右,一切静默无声,良久,一捧白纸挥向空中。
不知谁喊了一句:“老将军回家了!”
一声过后又有一声,伴随着低声啜泣,一捧捧白纸挥向空中,肃杀冬日中,一道道送别,皆来自于早早候在路旁的百姓。
“老将军回家了!”
“将军归来,佑我大照!”
白祎柔身旁披着孝衣的孙思雨在这一声声道别中终究难忍泪水,眼泪不受控的往下落,呜咽着想说些什么,她还未开口,便被白祎柔攥住了手腕。
白祎柔咬牙忍耐住:“莫哭。莫声张。”
京城中那比关城偏远地,到处都是朝廷中的眼线,此行白祎柔一行已然算的上张狂,若此时过于大意,无意应了这声声呼唤,那就是犯了大错。
君主最惧功高震主,就算是已亡之人也要为圣上留有一丝余地!
白祎柔此次归京已是戴罪之身,但万不能让蔡老将军一脉受牵连。
她拉住孙思雨的手:“不要哭,忍住。”
孙思雨懵懂,只是触及事故皮毛,她攥紧白祎柔的手掌,抽噎几下:
“我不想哭,祖父说了,他不希望我哭。”
她为小辈,自当为蔡正初披麻戴孝,一路上孝衣褶皱,沾满一路风尘,孙思雨实在难忍,仰头看向白祎柔:“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明明知晓不能哭,却还是忍不住,总觉得祖父耗尽心力,才换来的太平,功臣之身,他们挥挥手就能定罪。”
“还有祁大哥,明明为了关城县劳心劳力,被逼着走了不该走的路,现在还在天牢中受苦……”孙思雨什么都明了,年纪小气性大,她攥紧了白祎柔衣袖,实在难忍眼泪,扑进了她的怀中:“还有祎柔姐……呜呜呜……”
白祎柔想说,却说不出口,她揽着怀中的思雨,一下一下的拍打她的脊背:“好思雨,好思雨。”
姐姐知晓你的委屈,白祎柔挺直了脊背,目光凌然,一步接着一步向前走,孙思雨能哭,但她不能哭,她背上还顶着关城的天与地,她不能哭。
满城的百姓皆来迎接,亦如她离开关城县之时,满城百姓皆来送别。
一步压一步,。白祎柔迈向将军府,抬眼望去,将军府前挂上了白色灯笼,寥寥几名家眷跪在地上:
“恭迎老将军归家!”
一路坎坷,昼夜颠倒与颠沛流离,憋闷的情绪皆在这一刻喷涌而出,白祎柔抬头往天,阴云压抑,这天下最为繁华的城池,无数小城小县围绕的天星。
天也是一样的啊。
压的人难受,白的晃疼眼,白祎柔料到了什么,她大步迈入将军府,在大门合上的那一瞬,终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最后视线中,是孙思雨挂着泪珠,担忧的抱住她:
“来人!来人……”
*
“白校尉一路舟车劳顿,加之心思焦虑,身体亏空,加之肩伤口未打理好,才导致高烧不退。”
郎中收回手,问孙思雨:“她烧了几日了?”
孙思雨呆滞着摇摇头。
她连白祎柔何时手上都不知,床上的人又过于能忍,一路上也未表现出何不对,连她这半个郎中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