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万里月明(70)
李秋屿笑道:“我倒没想这么多。”
明月感慨:“我想的是庄稼,你说的是出门,咱俩出身不一样,立场就不会一样。”
李秋屿抬头,她真是少年人,思想活跃,敏锐聪颖,乌亮的眼珠子在昏暗车里也能看得到。
“求同存异,不会因为立场不同要和我绝交吧?”
明月脑袋往窗户上一靠,鼻腔发出笑声。
“今天上完政治课,我跟秦天明还说呢,我们是无产阶级,城里有钱同学大概就是资产阶级了,你也是,对吗?”
李秋屿笑道:“现在叫阶层,再说了,我怎么也不能算资产阶级,只不过有份工作。”
明月说:“这已经很好了,我念书考大学为的就是像你这样。”
李秋屿道:“你会比我好,一定会的。”
两人说着话,到小区时雪已经落得厚,李秋屿背她上楼,他不知是换了洗发水,还是洗衣皂,有种新的味道。明月趴他脖颈闻了又闻,鼻息喷洒,热热的,李秋屿笑道:“怎么跟小狗一样?”
明月被他说得来劲,又嗅又拱,头发丝轻戳着他裸露的皮肤,像搔到了什么,李秋屿说:“别闹啊,摔了再制动两星期。”
明月说:“你换味道了。”
李秋屿道:“我换味道了?看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味道?”
“反正我闻出来了。”
“你狗鼻子啊?”
“因为我们是同类,我一下就闻出变了。”
李秋屿抬眼,又在电梯镜子里跟她对视,他的脸,在镜子里像雕塑那样凝固不动,眼窝簇着长而直的睫毛。明月也回望着他,两人都没说话,电梯门开了,她才欢呼:
“到啦!”
卫生间的水龙头坏了,李秋屿刚发现,便告诉明月:“用我屋里的吧。”
明月说:“你屋里不是不让人进吗?”
李秋屿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早偷摸进去过了。”
明月哼了声:“才没有,我可不是那种人。”
李秋屿说:“今天如愿以偿,进去吧。”
明月心砰砰跳起来,李秋屿的房间是神秘之地,他开了灯,给她放热水,放了会儿,叫她进去洗脸刷牙,自己往书房来。
房间没什么特别,一张床,一个衣柜,床上却是两个枕头,床头柜放着两本书、一个包装盒,不晓得装了什么。窗户是百叶窗,她觉得像某个文学作品的场景。她使劲吸吸鼻子,嗯,好像有淡淡的香皂味儿,室友说男的其实熏人,枕头都是黄的,洗不干净。
明月进了卫生间,看架子上的洗漱用品,扫了几圈,一一拿起来闻。她发现了李秋屿的剃须刀,观察一番,不晓得碰到哪里,剃须刀振动起来,吓她一跳,像冷不丁抓了条滑不溜秋的鱼,蹦到水池里,明月忙不迭乱按一气,剃须刀不动了。
她轻吁口气,目光落到一枚发卡上,这是谁的,不言而喻。明月眼神虚迷,发了半天呆,毫无意识地拿起它,把头发散开,别到鬓边。镜子里映出她嫩的脸,发卡上的蝴蝶,栖息在眼尾,她只管看自己,一动也不动。
李秋屿什么时候过来的,她完全不知,只晓得镜子里突然多出一个身影,她竟也不慌,定定地冲他微笑:
“我漂亮吗?”
李秋屿见她半天不出来,怕她有事,进来便瞧见镜中人的神气,他看得很清楚,却没有回答,依旧只是注视她的眼。
像是反应过来自己问的什么,明月腮上发烫,立马拽发卡,却缠住了头发,李秋屿上前:“别动。”他不知怎么回事,手上动作牵扯到头皮,明月叫了声,他才俯身低声说,“弄疼你了?”
她腮上红晕一阵阵见深,垂着眼点头。
李秋屿终于把发卡取下,丢到一旁。
“洗漱好了吗?”
明月心里乱乱的,摇起头,微微颤抖着去挤牙膏,塞进嘴里囫囵说:“这就好。”
她纤窄的身体弯下去,李秋屿站后头看片刻,灯影里,也瞧不出什么神情,他催她洗漱完快点去睡觉。
这个事,弄得明月自己生了些别扭,第二天再见李秋屿,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李秋屿待她,还是一如往常,自然得很。
第27章 这样的日子一长,向……
这样的日子一长,向蕊受不了,她觉得李秋屿的闲余功夫全叫明月霸占了。一天,两天,一周,两周,没完没了,李秋屿雷打不动十点多去接明月,向蕊觉得这是该明月父母做的事。
快下班前,新换的上司过来,很热络问:“小向还没走啊?”他说着,倾过身子往她电脑上瞧,向蕊觉得头发动了,那是他说话的气流扇动过来。她身子一偏,笑说,“这就走。”
“你们小年轻下了班精力也旺盛的很,”他始终笑着,“我一来就听说年轻人里头数你最上进,得给你涨工资。”
向蕊干笑:“比我上进的多了去,真的。”
她在事业上确实没什么心力,不过有工资拿,撑不死,饿不着,最重要的是生活。向蕊念书时便如此,对自己要求很低,稀里糊涂上了所普通大学,又得一寻常工作,她觉得没什么不好。
“我看你最踏实,很难得了,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是想走捷径容易得很。”这人生得一股猴相,向蕊心里讨厌,装作看腕上的手表,“哎呀,要迟到了,真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