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东风(146)
十二月的夜,凉风料峭。
迟漪半架起陶西的身体,站在街边用Uber打车,没想到会在这个节点碰见靳知恒。
这个位置属于抽烟区,靳知恒眼眸含笑,走过来递给她一支烟,“好耐冇见,Celia妹妹。”
算一算,距离五月在澳门,原来已经过去半年多了。
迟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悠悠说:“我戒烟了。”
其实搬出来之后,又抽过两回,但她就是不想接下这一支。
“真稀奇。”靳知恒收了烟盒,抖一抖指尖烟段,那双桃花眼笑起来总显得浮浪又多情,“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文学院的聚会上?”
“那是你的事。”
“迟漪,那你知道大半年过去,迟姨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你的原因吗?”
扶着陶西腰后的那只手臂骤然颤动了下,迟漪不动声色地别过目光,咬紧了下齿,街灯照着她的脸庞,神情异常冷然而锐利。
“你问题很多,你应该去写书。”
靳知恒把她现在抵触的所有反应都收在眼底,这个坏人其实不一定非要他来做,只是真相是瞒不住的。
说不清为什么,他心里仅存的一点怜悯告诉他,他不希望迟漪成为第二个陈秋溶。
靳知恒深呼吸,“我这个人虽然是不怎么靠谱,也不怎么讨喜,却也没有刻意惹人嫌的怪癖。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那天晚上,他来御园接你,我都看见了。”
“我想,这么久过去了,现在也不止我一个人知道了你们的事情。还有迟姨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太好……”
肩上的陶西紧靠着她难受地呻了声,迟漪脱了风衣笼在她肩上,考试在即,醉酒感冒会tຊ很难受。
手袋一震,是Uber上打的车已抵达上车点,她抬睫看一眼靳知恒,“她现在是别人的亲人,我不想知道,走了。”
“迟漪,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早晚会知道。”靳知恒的声音轻淡到近乎一种漠然,揭开了这一页早被墨水浸透的纸张,“就好比,你其实最清楚不过,你和大哥早晚会面临分开,有开始就有结束,这就是你们命定的结局。”
“你再如何擅长逃避,也逃不了一辈子。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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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院考试结束,距圣诞节还有5天时间。
陶西这段时间精气神尤为亢奋,每天第一要事就是约她出门吃饭喝酒。两个人从坚尼地城的一间新开业的清吧打卡出来时,夜已变作浓黑一团。
密云压镜,明日应是个暴雨天。
清吧离街区还有一点距离,两人往前走几步,到了街边打的士。十二月,香港圣诞氛围已经足够浓郁,霓虹街灯,街边路栏,一些墙壁……都布满了圣诞元素。
维港的海风轻轻刮过,原来苦夏熬过去,冷的感觉堆了满身。
今晚点的那间清吧推荐餐单上的肉桂热红酒,陶西喝了半杯,就到微醺状态,她摇摇晃晃站在霓虹灯光里,仰脸,凝注着迟漪的面容,笑容好天真,“Celia,你那天说得好对喔。我后来还是找人打听了下,工程学院那个学长,他是个顶级富二代,有钱人的私生活好乱好乱的……脏男人,果然配不上我。”
迟漪伸出一只手,借她扶稳,然后耸耸肩:“对唔住啊,不小心击碎了你的少女心。”
“可恶!有钱人真可恶!就不能检点些吗!脏男人真是要不得!”
迟漪伸手往上,捏了捏她有点肉感的脸颊,手感果然很好,她乐呵呵附和:“有钱人可恶,脏男人要不得。”
陶西用力点头,吐出一大口掺杂着酒气的呼吸,醒了下神,眨一眨惺忪的眼,又盯着迟漪,想一想问:“对哦,Celia,为什么你每次都喝不醉呢?酒量,是天生的吗?”
酒量不是天生的。
但她不可能告诉陶西,她其实在中学时期就开始靠酗酒度日。
怎么办,那时候睡不着觉呀,日复一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呀。
每一个晚上,躺在床垫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天忽然就亮了。她的眼睛其实也是能感觉到痛和疲倦的,可是大脑不受控制,她的精神抖擞,根本无法入眠。
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没有经济能力,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原来人的心脏也是可以生病的。
于是,她开始尝试喝酒,从一瓶、两瓶、三瓶的量,日益递增,她年纪那样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酗酒,又该怎么去实现戒断。
所以,她放任自流,只是简单的希望自己能够入眠。
她不想让陶西知道她这一面。
她不想让自己最坏一面,被愿意爱她的人所看见。
思绪回笼,迟漪弯了弯唇,岔开了这个话题告诉陶西打到的士了,该回家了。
后排车门关上时,她抬睫侧过目光,望见了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那间%Arabica,夜里是看不清路尽头那条海岸线的,她的视线也逐渐失焦。
不塞车的时段,能很快抵达目的地。
刷了小区门禁卡,两人住在同一栋单元楼,陶西在她楼上,迟漪不放心她此时走猫步的清醒状态,选择先送她回楼上,冲了杯温的蜂蜜水给她放在床头,又留了一盒醒酒药和便利贴才放心离开。
乘电梯回楼下,这片公寓的走廊灯很暗,一线昏光,总令人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相关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