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义兄(142)
该怎么办?
裴明绘细细思量着。
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她心道。
这段时日太长,也太痛苦了,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不知白天黑夜,可是一朝清醒,这些如同流云浮烟一般的痛苦也被悉数压回了心底。
长安城的城楼之上的风格外得大,连绵欺负的城垛之上的大汉的旗帜被吹得瑟瑟作响。
风很大,裴明绘只能眯着眼看着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行人,凝神细思,她的发丝斗殴风吹得向后飘去,肩上披着的的飘带也随风舒卷,素色的衣袂裙裾在风中鼓荡着。
这几个月,长安城发生了好几件大的事,这些事都是裴明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看着长安里裴瑛的势力不断被打压被蚕食,他们纵有联合反抗也被猛烈地压制下去,最后的结果也是被分化被蚕食,有的死了,有的活着被左迁至地方,怕是这辈子也无望回到长安城了,也有活着的开始过得风光起来,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投靠了谁。
其中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新丞相的选任。
先前裴明绘曾经猜测过会谁人,今日一观,却是不错。
窦玉。
这个曾经与已故武安侯陆珩舟针锋相对的外戚,再次登上了庙堂。
虽然裴明绘不大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启用窦玉,照例说,他应当扶持新的外戚为自己所用,而不是启用已经在后宫无人的窦氏。
其中的原因,大抵值得她细细揣摩。
但没关系,只要她不死,她的时间就长得很。
裴明绘偏过头去,看着渐渐沉下去的一轮红日,目不转睛,直到天际线在也没有了他的光芒。
冰冷白硬的月亮从东方升起来了,她的光芒是那么澄澈,虽然不比太阳的光耀眼热烈,却也是那般明亮,如水一般的光芒流泻在人间,让人间不至于是真的昏暗,让那些活动在黑夜里的鸟兽不至于太过猖獗。
复仇。
她偏过头去。
内心的火焰在燃烧,她急迫地想要复仇,可是她不能。
她需要等待时机,有道是君子藏器于时,待时而动。
她决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她没有可以横冲直撞的后台,也没有谋略大局的才能。
所有,她只能等待。
但是,等待并不意味着什么也不做,彼时敌人力量太过强大,她只能隐忍蛰伏。
她或许不需要自己动手,政治上的事,多的是分化与借力打力。
他们绝对不是一条心的。
裴明绘心道。
她不相信,在取得巨大胜利之后,他们还能够一条心。
最主要的原因,当今陛下绝不是庸常之君,绝不会允许臣下有逾越皇权的举动。
而为窦玉鞍前马后的人,无一不为着追求自身利益而来的,但往往他们的利益,与皇帝的利益确是相悖的。
他们虽然暂时并不能有所动作,可是他们迟早会露出致命的马脚,只要他们露出马脚,裴明绘拼尽性命也要将他们拉下地狱。
与此同时,她相信,为窦玉鞍前马后的人,在窦玉登上丞相之位,肯定会来索要自己的报酬。
这不会太远。
只有白痴才会完全答应他们的要求。
显然,窦玉不是白痴,他绝不会答应他们,或者说,不会完全答应他们。
假如她记得不错,以温珩的个性,怎么肯屈居于窦玉之下呢?
几声嘶哑的鸟鸣惊醒了陷入沉思的裴明绘,她猛然抬头四顾,就见深蓝色的夜空飞着各色瞧不清颜色的鸟,它们扑着翅膀往四面八方飞去,不再漫无目的的飞翔。
天黑了,倦鸟也要归巢了。
那她呢,她该去哪儿呢?
裴明绘在深秋的夜里望向裴府的方向,冰凉的手指渐渐蜷缩起来,她深深地闭上眼,那种深到骨髓里,久久缠绕着的痛苦抓住了她的心口。
她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了他。
他永远不会在回来了。
第66章 复仇第一
今此以往的两年后, 正是元狩二年仲夏。
此时未到汛期,渭水平静而又祥和地流淌在广袤的关中平原之上,连绵十里的长安城楼倒映在水面上, 被闷热的风揉皱成一片颤动着的碎影。
一个背着竹篓的布衣年轻人在驻足于横跨渭水的白玉桥,仰头看向盛大的长安城, 那门楼上飞着的黑色飞檐凌空展翅,迎风舒卷的大汉旗帜里掩映着持着兵刃守卫的羽林卫。
布衣年轻人生得面白如玉,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里自有一番光华。
他走进城楼,长安的繁华如同流水画卷般铺陈开来,盛夏的阳光从天际洒下, 将长安的连绵起伏错落有致的宅第高阁凌空复道都镀上一层浅金色。
这条大街南北走向, 北边的尽头便是皇城,东西两侧繁华的街市,熙熙攘攘走在街上的行人,也都衣着不凡, 就连眉间的神情也与其他城邑的人不同。
这是独属于帝都长安人的自信与傲气。
他四处环顾, 目不暇接地看着长安城, 他的身边是川流不息的高车驷马,里面坐着的都是达官贵人皇族贵胄,单单拎出一个来都是他此生都不可企及的位置。
他不住地赞叹着集天下奇迹于一城的长安,忽然就被一旁的声音吸引了, 他循声望去,就见此处是一处支起棚子的茶摊,出于好奇心, 他便行至茶摊,要一碗粗茶。
“你听说了没, 今年来裴家又起来了。”
“你说这原先的御史大夫不都死了吗,怎么这裴家还能屹立不倒?照常理说,这裴家在朝廷里头都没人了,这裴家也该被踢出去了,怎么还这么红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