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义兄(149)
裴瑛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这轻轻的没有拒绝也没反驳的一句话,却瞬间让裴明绘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被雪光勾勒出一层清澈光边的他的侧颜,想要看清他眼底的清晰,只可惜他的眸光被纤长浓密睫羽挡住。
她终究没有看见。
“大人的话,我会记得的。”
裴明绘高兴地简直不得了。
裴瑛的余光偏过去,看见她高兴成这幅模样,不由无奈叹气,只是这短而轻的一声叹息,却好似带着宠溺的余韵:“我说什么了,你竟高兴成这幅样子。”
裴明绘扬着头,语气都随着心底的高兴而飞扬起来,就连眉梢眼角都浸染了明朗的笑意:“那大人见到我,高兴吗?”
她的语气最后变得轻了起来,似乎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些鲁莽了。
她看着裴瑛,目光一瞬不离,她不确定,自己在不是他的妹妹之后,他是否还会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与特别。
裴瑛慢慢地往前走着,他许久都没有说话,眼中闪烁着深沉的光晕。
裴明绘咽了咽口水,紧张到咬紧了嘴唇。
裴瑛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个总是悲伤着的,似乎怀着天大心事的女子,竟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他原本想要随意敷衍过去,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高兴吗?
裴瑛倏然一惊,他先前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的变化,可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意识到了。
他沉默着。
裴明绘的心顿时高高地悬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挪移,又重重地摔了下去。
“是……是我冒昧……大……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裴明绘终究难过起来,心底的悲伤此起彼伏地叫嚣着,泪水氤氲在眼角,却又被她死死控制着,没有掉落下来。
或许,没了父亲的恩情,她或许与裴瑛永远都只是陌生人。
“我很高兴你能来。”
裴瑛的一句话,顿时叫裴明绘抬起头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瑛,正对上他的眸光。
氤氲着泪光的眼瞳倒映着他温柔的秀色,以及那一双漆黑却纯粹的眼睛。
裴明绘呆愣愣地看着他。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令她流下泪。
就这样的每夜,裴明绘几乎都要在梦里与他相会,有的时候,她怕裴瑛烦她,一生气就不准她再入他的梦了,于是她便只远远地躲着,看着梦里的裴瑛,心里的不安却在加重。
这是真实的吗?
裴明绘不住地反问自己。
看着他孤绝而又料峭的身影,裴明绘却隐隐生出一种感觉。
他是真实的,他不是假的,他不是由自己思念构想出的幻影。
每每想到这里,裴明绘的心就跳得极快。
她在远处看着,看着一幕幕无比熟悉的情景滑过,以及那些自己根本就可能知道的隐秘的事也都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是真的。
当这个想法出现的霎那,裴明绘的心头开始疯狂地生长着一个念头。
她可以救他。
哪怕代价是她将失去一切。
——
红烛乍灭,裴明绘骤然惊醒,冷汗浸透衣裳,她苍白的脸色浮起一抹病态的红晕,惊喜的颜色却漫上了瞳孔,化作起伏不歇的波涛,一下接着一下冲击她的心。
裴明绘几乎是喜不自胜,她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慢慢地涌颤抖着的思绪拼出一个可能来。
或许,她真的可以……
“长姐……”
门外传来裴宣之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裴明绘的思绪,她收起外露的颜色,苍白的手一拂红纱,顿时红纱漫卷,将室内的景象挡了一个严实。
她走出内室,推开门,夏日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一览无余地照亮的屋子外间,华丽却陈旧的插屏上彩绘着褪色的雀鸟,阳光照过来,它的羽毛却熠熠闪着光。
裴明绘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裴宣之,见他面色略有些苍白,心中的不悦也就稍稍轻了些。
想必他是遇到了难处罢。
心里想到这,裴明绘的怒火也就消了一大半。
“你来做什么?”
裴明绘冷冷道。
“难道不知道我的屋子是不允许旁的人进来吗!”
“长姐息怒。”
裴宣之诚惶诚恐地躬身行礼赔罪。
“宣之不是有意打扰长姐休息,只是宣之有些事,思来想去,却是总也想不明白,今此特来向家主请教。”
裴明绘:“说。”
裴宣之的目光似乎有些游移,裴明绘登时不满:“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裴宣之仿佛惊醒一般:“回家主,宣之以为,今时今日,丞相位高权重,家主虽依仗御史大夫,在……在长安颇有盛名,可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
“你什么意思?”
裴明绘蹙眉,她心思敏捷,一瞬间便明白了裴宣之的意思。
“你怕了?”
裴宣之虽说有野心也有敢于一博的勇气,但是毕竟他还没有经过多少风雨,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时被气焰嚣张的强大敌人吓到也在所难免。
况且,他才刚从远离长安的偏远之地而来,哪里又见过长安的大风大浪呢?
裴明绘觉得自己不当对年轻人太过苛责,毕竟复仇之事,不可求急。
“不……不是。”
裴宣之有些结巴。
“好了好了。”
裴明绘抬手打断了他的结巴。
“你怕什么,就算真的出了事,也是我死在前面,我都不怕,你堂堂七尺男儿,你怕什么!哪有什么坐收渔利触手可得的富贵,你回去仔细想一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