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义兄(34)
长长的睫羽坠着盈盈泪光,随着泪水的不断积蓄,终是不堪重负,坠落下来。
聂妩取了温好的酒来,为她斟了半爵。
纤细苍白的手将花纹繁缛富丽的吉金色青铜酒爵拿了过来,仰头便是一饮而尽,澄黄色的酒液顺着她优雅白皙的脖颈流淌下来,在流进胸口之时却又被聂妩拿着帕子擦掉了。
裴明绘想要在喝时,却发现酒爵里没有酒了,便将酒爵随手一丢,便将锦被一掀,赤着脚就下了榻。
她讲酒壶中的酒又是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直呛得她咳嗽。
相见不得语,黯然倍伤魂。
长眠不愿醒,独作相思梦。
聂妩见裴明绘如此迷离惝惚之态,定然尚公主之事是有准信了,她想说什么来安慰她,却一时找不到好的话来说。
“子吟怎么喝这么多的酒。”
恍惚之下,裴明绘似乎听见了裴瑛的声音,她一回头,便看见裴瑛站在不远处,泪水模糊了他的身影,叫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难道……我就不能喜欢你吗?”
她哽咽着哭泣着,想要寻求他的答案。
此时天如墨水如天,裴瑛原本的笑容似乎瞬间凝固了,而原本盈着笑意的眼眸瞬间涌起了厌恶的波澜。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顿时惊慌失措,瞬间便惊醒过来,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只有外头风雪交加的呜呜声。
她一看,便见聂妩睡在自己身侧,顿时蕴籍在心的惆怅与痛苦便消解了半数。
她抱膝在榻上,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窝里,愁苦似烟,葐蒀在怀,不得纾解。
他太重要了。
她决不能失去他。
她一生都做他的妹妹。
除此无他。
她穿上衣服,披上狐裘,提起一盏风灯,瞧瞧地出了门。
子夜一刻,街道只有冷风急雪肆无忌惮地穿梭在巷子里,卷起雪沫呼啸,复落复起没得停歇之时。
裴明绘停在小院门前,抬起了手,修长的指节屈起,想要落下去,可是却迟迟落不下去。
就在她在院门前踟蹰了半晌,最后准备离开之时,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来。
“子吟怎么在这儿?”
关切的声音传来,裴明绘骤然回头,越过飘飞的大片雪花,看向了那青色袍子的公子。
他亭亭玉立在门前,一双眸子满是疑惑,而后见她失魂落魄,眼眶红了,眼角好似还有余泪,连忙下阶,扶住她的胳膊。
她偏过头去,正好就对上温晏眼中的眷眷之色,小风吹动他的鬓发,像是春日的柳丝一般,柔弱而又美好。
“我……”裴明绘一时语塞,惶然四顾,最后低下了头。
温晏一笑,遂接过裴明绘手中的风灯,一只手拉着她冻得冰凉的手,将她拉进了屋子里。
“我知道,子吟是来找我的。”温晏替她倒上一盏热茶,回首冲她狡黠一笑,颇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重……重明说的对。”裴明绘接过茶来,双手紧紧握着茶盏,热茶的温度透过茶盏传递到了她的手指处,一点点温暖她冻僵的手指。
她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温重明的眼睛,许是灯火太过摇曳,她似乎觉得他的眼神竟然多了几分真诚。
她心中一动,遂展颜一笑,“我确实是来找你的。”
“一箭流光,欢盟不可误。”
他的嗓音骤然低沉下来,落在裴明绘耳朵里时候,心尖却麻麻的。
他也笑了起来,“果然,子吟没有骗我,那日说会来,今夜冒着风雪就来了。”
裴明绘骤然心虚起来,偏过头去,“是我……来晚了。”
或许,她本不该将她当做哥哥的替身,温晏就是温晏,裴瑛就是裴瑛。
“怎么会呢。”他笑了起来,“子吟是我的救星,没有子吟,便没有今日之我了。”
他的话仿佛极其惑人心,竟叫裴明绘那总是如石的心也软了下来。
就像是危险与激情并存,直叫人甘心溺死其间。
“你何必说这样的话。”裴明绘掩饰自己的心慌,“你不必因着我收留你而这般,等你好了之后,你……可自行离去,我……我会给你上路的盘缠的,我……也会派人……护……护送你离开的。”
温晏的身子一顿,一瞬讶然如同流星一般闪过,而后看着裴明绘这幅支支吾吾分为别扭的模样,几乎要笑出了声,但是嘴角要弯起明显的弧度之时,他立即就将嘴角压了下去,几乎是瞬间的事,他的眼神,立即就浮现出十分真诚的悲伤来。
“难道子吟想我走?”
那张形似裴瑛的脸骤然悲伤起来,裴明绘如何看得,赶忙道,“不……不是……”
窗外寒鸦扑飞,而后盘旋在飞雪急风里,叽叽喳喳地叫着。
“若你不赶我走,我何不会留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如同阴司地狱勾魂的钩子,叫人窒息的同时却又让人无比兴奋,不知不觉间便陷入已然布置好的陷阱。
“那……”裴明绘鼓起勇气,去直视“裴瑛”,袖中的手紧攥成拳,指节都泛起白,“那……”
温晏希冀地看着她,似乎等待着她接下的话。
“我可以喜欢你吗?”
裴明绘艰难地直视着温晏,强迫自己不退缩。
温晏先是一愣,而后嘴角浮现了惊讶的笑意,而后一切都在这一笑之后化作如雾的情意。
“子吟若心悦我,此乃重明之大幸。”
等着裴明绘出来的时候,心里却不是纯然的高兴,更多的确实空落落的失落,就像眼前这迷蒙的雪雾一般,虽然不在呼啸着刮着风了,但是整个街头巷里都是白茫茫一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