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义兄(59)
可是经济方面的改革,却无一不涉及百姓民生,虽然国家庙堂的出发点事打击商贾,可是最后很可能会在恶意歪曲之下,打击的余波会波及到百姓身上,以致百姓不安其胜,故有骚动,而朝廷所收拢的利益,则为奸吏所侵,而后惠及士大夫并各郡国豪强。
而一旦百姓不安,以往她哥哥所得罪的人,一定会打着为国为民的大旗,将裴瑛推出去,借此来平息“民愤”。
“哥哥。”裴瑛轻声道。
“嗯。”
裴瑛温柔地应了一声。
“算缗之事前,我打算再捐上一笔,以裴家的名义。”
裴明绘知道,自己最多在商业上有些建树,可在政治上,她几乎帮不上裴瑛的忙。
“嗯?”
裴瑛抬起了头,黑色的眼睛倒映着裴明绘的担忧的神色,便知道裴明绘又在担心他,不由笑了出来,“不用,如今明月坊损失太重,若再拿出一大笔钱,又怎么东山再起呢?”
洁白的丝绢一寸一寸缠绕,像是洁白的蛛网将她一寸一寸缠绕。
“好了。”
裴瑛将她的手放下,一抬眼,却发现裴明绘依旧在看着她,一双眼睛里满是迷蒙,似乎失于迷津一般。
“刘竺虽是长公主,但是为人浅薄张狂。”裴瑛拂开她额前挡眼的碎发,温柔地说道,“你不必怕她,为兄会替你解决好一切。”
裴明绘无声地点了点头。
“早些休息罢,为兄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裴瑛起身,布料摩擦如同春蚕吐丝,一瞬间便让裴明绘惊醒过来。
“哥哥。”
她看着裴瑛越走越远,忍不住叫住了他。
裴瑛回头,眉眼弯弯地望向她。
“嗯?”
“……”
太多的话堵在胸口,太多的话想要说,可太多的想要说的话又不能说,所有的话都憋在心里,所有想要呼之欲出的话都徘徊在喉咙里。
裴瑛依旧在等着她的话,很耐心,见她似乎没有想好,也不催促。
“哥哥等等我,我送哥哥出去。”
裴明绘笑了站了起来,而后走了过去,与裴瑛并肩走着。
裴瑛宠溺一笑,将肩上的黑色氅衣披在她的身上,大氅很柔软,带着他的温度,以及独属于他的,那独一无二的幽幽香气。
“好,走罢。”
“等等。”
裴明绘披着裴瑛的氅衣,走到大木箱子旁,从箱子里取出早就缝好的白狐裘,抱着它又走回裴瑛身边。
“这是……”
裴瑛微挑了下眉,待看清她怀里的东西,不由露出一抹笑来,无奈道,“我怎好穿女儿家的衣服。”
“不,这不是姑娘家的。”裴明绘抬眸看向裴瑛,看着他柔和而又俊美的容颜,压下心中的悸动,又垂了眼帘,一处的风灯的光投下来,照出她纤长的睫影,“这是我专门为哥哥做的,只是尚未来得及给哥哥罢了。”
“专门为我做的?”裴瑛讶然。
“嗯。”裴明绘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怀中的狐裘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略高她一个头的距离,裴瑛见状,便弯下腰来,让她省力地将狐裘披在他的身上。
毛绒绒的狐裘绕过裴瑛的颈项,裴瑛的目光不由追随着她的手,原本美如玉秀如葱的手却添了极为突兀的白色绢带,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瞬间起了狂涛,可是就在他回首,却见裴明绘正自认真地为他系着狐裘的系带,原本横亘在心头的杀意瞬间烟消云散,他的目光也变成了极为和善的噙着笑意的目光,像是一汪浮动着光的澄澈湖水。
裴明绘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又是一慌,又垂下了眼来,那日的误会压在心底,直叫她的心底发烫,心里的躁动的火焰顺着经脉蔓延开来,瞬间指尖也燥热起来,原本苍白的脸颊也红了起来。
她又是一慌,生怕裴瑛察觉,赶忙加快手上的动作,岂料心越忙事越忙,原本很容易的一个结,竟然成了死结。
“好了好了。”裴瑛见她焦急之下,额头都冒出了汗,笑着说道,“我来罢。”
他按住她的手,可那异常的温度却让他瞬间抬起眼来。
“你的体温似有些不对?”
他伸出手来,扣住她的后脑,而后他与她额头相贴。
“可是受了风寒?”
骤然变大的俊雅面容毫无顾忌地贴了过来,她的心跳瞬间停止,铺天盖地的他的气息涌了过来,堵塞了她的思维。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想要向后靠,想要退缩,裴瑛有所察觉,手上微微用力,便让她的头又往前了几寸。
他的吐息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热,又有些痒。
热在面上,痒在心头。
裴明绘生怕裴瑛知道些什么,赶忙偏过头去,轻轻的嗯了一声,却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又补了一句,“只是燎炉的火太旺了些。”
“那得请医工看看。”
裴瑛的额头离开她的。
“你莫送我了,外头风吹得紧。”
“哥哥哪里的话,平日路总不见哥哥,今日难道有些空闲,我也盼着能与哥哥多呆一会儿。”
她说得简单明了,里头的真情叫裴瑛丝毫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虽说已经不小了,但到底还是他的妹妹。
裴瑛的手抚过她的鬓角,将她一缕额发捋到耳后,她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手,潜藏在心底那不为人知的情丝涌动着,生长着。
裴瑛将氅衣替她紧了紧,最后却还忍俊不禁笑了起来,“那子吟就只送我一段路,接下来的路,为兄自己走。”
他们并肩走着,走在回廊之下,廊上每五步悬着一盏风灯,随着冷风的呼啸,它的光影也在风中变幻着,而一旦步出风灯的光芒,水银似的月光立即涌了过来,时冷时暖的光彩交替着,勾勒出二人并肩而行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