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义兄(74)
自己虽然冤枉,可到底也不冤枉。
若非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招惹了这么个瘟神,哪里又会到今日的境地呢。
所以,裴明绘强行吃了这个哑巴亏,咽了这黄连苦,向裴瑛认错。
“只此一次,哥哥切莫生气。以后,哥哥说什么,妹妹唯命是从。”
裴明绘说得诚恳,字字都透着真心。
“我哪里有生气,我哪里又能生你的气。”
裴瑛终于掀起了眼皮,面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几乎快气死了。
裴明绘无法教训,温珩又逃脱,几乎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让裴瑛无法心平静气。
裴明绘见他说话依旧阴阳怪气,便知他气得不轻,便膝行几步,行至公案之前,扬起下巴仰视着裴瑛,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倒映着裴瑛被金光勾勒的轮廓。
“此乃妹之真心,知犯此大不敬之大罪罪不可赦,,幸得哥哥力挽狂澜,才未铸成不可更改之大错。只妹惹得哥哥担忧,分外内疚,故请哥哥责罚,以正家风。”
裴瑛闻言,压下嘴角那露出痕迹的些微笑意,他放下了手中的公文,推至一侧,话语间露出几分探究之意:“你真的知错?”
第37章 天气大寒,惟兄自珍重
“小姐加油, 很快就抄完了。”
聂妩贴心地为裴明绘研墨,将抄写刻录完毕的书简卷起来,再用麻绳捆绑好, 搁在已经堆积成一座小山的书堆之上。
裴明绘跪坐在蒲团之上,跪得腿脚都发酸, 但是她也只是用拳头捶了捶,便又提笔蘸墨,将已经烂熟于心的家法往书简上誊抄。
一笔一画,分外认真,毫无敷衍之意,可见其心之诚。
“这才第五十五遍, 今已抄了一天一夜, 剩下的怕不是还是要一天一夜。”
裴明绘上下眼皮一直打架,几乎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如今除去哥哥先要的这一百遍,以后每日还是送上一遍以供哥哥查阅。如此这般,方才能教哥哥体察我的改悔之心。”
“都是我的错, 千不该万不该引那狼崽子进来, 惹了这天大的麻烦。”聂妩痛心疾首地说道。
“你也别自责, 说到底也是我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
裴明绘垂下眼帘,紧紧抿起了唇。
如今温珩未死,便是巨大的威胁。
先时她被心中无处宣泄的情感冲昏了头脑, 未曾探查出那温柔之中包藏的祸心。
后来,温珩下落不明,自己也就没将他的事再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 温珩回来了,且入夜之后前来寻她, 后又招致麻烦,险些叫他们兄妹二人离心。
他到底意欲何为,到底想做什么。
她可不会自信地以为,温珩对她有所依恋,或者有些格外不同的情感。
毕竟过去日子,双方都别有用心不坏好意,一个意欲毁其基业,一恶可不会产生什么不一样的情感来。
裴明绘陡然抬起眼帘来,漆黑的墨子映着长案处的幽幽的铜灯火苗。
温珩一日不除,她便永世不宁。
心潮起伏心绪难平,握着毫笔的手不由一顿,浸墨的笔尖重重滑过,原本娟秀的字体顿时多了一道宽大的墨痕。
一旁侍奉笔墨的聂妩连忙将书简拿过来,用刻刀小心翼翼地将多余的磨合削下来。
裴明绘先行按住聂妩的手,低声吩咐一句,聂妩便起身离开了。
裴明绘又继续抄录着裴家家法,待得最后的第一百遍抄录完之后,又取出羊皮纸来,将词汇在心中酝酿一番后,方才小心翼翼谨慎起笔。
长兄台鉴:
妹日夜痛思既往所行,方知所为之愚蠢之浅薄,见兄之愤怒,心甚悲己之不敬。又念与兄相伴有念,竟为外人污兄妹之情,心愧甚之。
痛定思痛,今自改之,如若再犯,天地不容。
还请兄见之督之。
天气大寒,惟兄自珍重。
妹裴明绘书上
*
次日散朝之后,众臣都忧心忡忡,尤其以大农令少府寺二署之经济大臣为甚,其次便是奉命算命告缗之执行大臣。
朝臣三三两两走在一处,讨论着今日未央宫前殿朝会的事。
“陛下大发雷霆,我等臣工难逃罪责。”周文眉毛几乎都要拧在一处,“只是如今诏令以下,各处敷衍我等也是无法,总不能带人去抄家罢。”
大农令丞也是一位精明能干之人,听得上司叹息,遂又提出建议来:“今算缗令已下,各方公文批示也已下发,余下的事,便是如何执行的事了。执行之事,我等便当为御史大夫之辅助,襄助御史大夫稽查商人财货就是。”
“这不是推脱责任么。”
周文对皇帝的斥责还是心有余悸,也十分明白以皇帝的雷厉风行,最不喜的便是互相推诿责任,更重要的事,怕是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裴瑛。
后一点才是真的要命的。
“只盼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罢。”周文只能期盼着老天爷能够让来年风调雨顺,借此来缓解日益紧张的财政。可是他也明白,远水难解近渴,一天拿不出解决的方案来,皇帝的怒火便一日不会平息。
只怕倒时候皇帝一怒之下,丢官便是最轻的处罚了。
裴瑛大步走在最前方,冷风吹起他的绯红色的衣袖,身后跟着一众官吏,以廷尉沈蓦为首,分别是御史陆吴,廷尉丞王何实,左内史苏止诸人,皆是依附裴瑛之人,而且大都有酷吏的名声在外。
“如今各处反响不好,纵有主动者,却也多为敷衍之意。”沈蓦跟在裴瑛身后,备细讲述着,“如今也是危机重重,可陛下屡屡催促,我等夹在中间,属实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