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义兄(99)
左右杀死他之后,她被捕之后便诉说二人私情,温珩背弃她另寻她妇,自己爱而不得方才痛下杀手。
是你自找的!
可是原本准备抬手夺簪的温珩不知为何不动了,而就在簪手刺破丝绸,没入血肉的那一刻,她的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重重地握住了。
她猛然回手,便撞见裴瑛的一双眼眸,它冰冷得得就像是极北之地的狂风呼啸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上。
一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了,沉重压抑到让人无法呼吸,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何在这里。
为什么……他会来……
带着秋露的冷风缭乱地吹起她的发丝,草叶枯叶横飞在地。
腕上又是一重,裴明绘就被强行拎了起来,而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堪堪停住。
她堪堪撑起身体来,就对上裴瑛的眼神。
这一刻,裴明绘才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瑛。
他将躺在地上装柔弱装受伤的温珩强行拽了起来。
就听身后脚步嘈杂,裴明绘猛然回头,就见而皇帝领着一众大臣走了过来,其后华盖羽扇迤逦而来,众人见得如此场景便纷纷停住了脚。
“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地上躺着。”
皇帝关切地看向在地上躺着的裴明绘,挥了挥便示意左右将她拉了起来。
裴明绘的目光死死看向裴瑛的方向,就见裴瑛温珩一同向皇帝行礼,或者说,是裴瑛摁着温珩跪拜行礼。
“温爱卿的手这是怎么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鲜血淋漓的手上,长眉便皱了起来,似乎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边的臣子哪个不知是温珩是天子近臣,皇帝宠臣,目下也跟着一同关心起来。
“温大人这是怎么了诶?”
“快快快,快给温大人包扎!”
裴瑛不动声色,先行拿出手巾摁住温珩手中的伤处,而后牵住手巾两端,手中暗暗用力,将其绑缚在他的手上,看似柔和,实在用力不知几多,以至于布帛都有碎裂之险。
“温大人还是一贯粗心大意,怕是想多了美事,却忘了脚下的路该怎么走了。”
裴瑛的声音温柔可亲,以上司的身份关切着下属。
温珩抬眸,便对上裴瑛笑里藏刀的眼眸,两相对视便撞出火花来。
一瞬之间,寒风起,秋叶簌簌纷纷坠地。
“多谢裴大人关心。”
温珩正欲强行抽出手来,却被裴瑛死死摁着,隐隐间,传来骨骼响动之声,温珩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额头沁出冷汗。
“此去看样子当是去黛云殿的路,温大人百忙之中竟能有时间看望温夫人,爱姊之心实所共鉴。”裴瑛笑吟吟地说道。
“多谢裴大人提醒。”
温珩就算善于隐藏痛苦,可是腕骨移位之苦确实叫他一番好受。
“裴大人一直关心下官,怕是裴小姐要吃味了。”
温珩于疼痛难忍之际尚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来与裴瑛“寒暄”。
第47章 迷津失渡
裴瑛有一瞬间像褪去了温和的假象, 但是皇帝的注视尚在,他很快就又将面具戴了回去。
“温大人客气了,你我同在朝堂为陛下效力, 此为国事大事,舍妹一贯懂事, 断不会为此吃味。”
裴瑛平静地说道。
听见二人交谈还是明里上下和谐暗里针锋相对,皇帝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笑呵呵叫他们走路小心莫再摔了,便领着一众人等乌泱泱地去了。
喧闹尽去,只剩下裴瑛, 温珩和裴明绘三人无声地对峙着。
温珩正欲说什么, 颈上忽然一阵剧痛,眼前顿时便是一片黑暗。
他重重地往前跌去,裴映则冷漠地看着,一阵秋风吹过, 黄叶飘飞, 裴瑛缓缓抬起眼帘, 复杂莫测的眸光沉沉落在裴明绘的身上,如有千钧重,她的脊背瞬间就弯折下来,瘦削的肩头也塌了下来。
柔弱躯体似乎在这一刻在萎靡得成了枯瘦的草茎, 悠悠地挂在宽大深衣里,似乎有一阵小风就可以把她吹到天边去。
可裴瑛看着她,不住晃动的眼瞳说明他也在经历剧烈的心理斗争。
过往记忆入潮水而来, 一下子淹没了他。
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明白她的谎言, 明白了她的隐瞒,明白了她与温珩究竟是什么关系。
原来,温珩不过是个遮瞒谎言的幌子罢了,她一直图谋的,并非是温珩。
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二人的几次争执也不由浮上脑海。
她口口声声说喜欢温珩,是为其美色所惑,他也信以为真,只当温珩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却万万不曾想到……
裴瑛的神色几经变换,终于暗了下来,眼神望进她几乎绝望的眼底,看清了她满是畏惧的眼神。
他长久地闭上了眼睛。
裴明绘绝望地看着他,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自己承认自己对哥哥有着非分之想。
自己亲口承认的,便也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终究是造化弄人,天意难测。
裴明绘有一瞬间想笑,可是下一瞬却又想哭出来。
她该怎么办?
余晖散尽,星汉在天。
悬在枝头的风灯随风摇晃,光亮透过镂刻着花鸟的灯罩落了下来,纵横交织的光影将二人之间的距离分割成千千万万片,又在摇晃中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最后无声地交叠在一起。
微凉潮湿的凤拂过裴瑛的面容,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她只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泪痕业已风干,只枯着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