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深(22)
小夫妻回府来,不回新房里待着,反倒来了账房。
一开始是沈若锦在拨弄算盘,对账本,秦琅在边上给账本翻页。
后来不怎么的,两人调换过来。
竟然成了最不把钱财当回事的二郎在拨算盘珠子。
沈若锦在案边看看账本,剪剪烛花,时不时说一声“二爷喝口茶,歇歇吧。”
秦琅桃花眼半眯,一副随时会睡过去的模样,拨算盘的手倒是没停过。
他喝茶水的时候手都没歇,下巴一抬,要夫人喂到嘴边。
侍女到王妃跟前禀报,说这对新婚夫妇在账房,看起来相处还挺好的时候,王妃啧啧称奇,嘴里说着‘今儿太阳从西边升起了’,赶忙过来亲眼瞧瞧。
这一瞧,不得了。
一双璧人,佳偶天成,连数钱比别人数得好看。
王妃越看越欢喜,正感慨这个新妇真是娶对了。
忽然间,她眼角余光瞥见镇北王黑着脸过来,要往账房里去,赶紧绕到另一边来把人拦住。
“王爷怒气冲冲的,这是要做什么去?没看见小夫妻正和睦吗?你一个做父亲的这时候进去打扰,也好意思?”
王妃给了镇北王一个眼神让他自己看看。
此时夜色满庭院,檐下灯盏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
账房里灯火通明,秦琅闭着眼,把算盘珠子拨得飞起,沈若锦站在案旁倾身去看。
不知她说了什么,秦琅忽然笑了起来,把面前的账本合上往箱子里一丢,睁开眼看她,“再来。”
第18章 暴殄天物
王妃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弧压都压不住,“多稀罕啊,咱们二郎也有被人拿捏住的一天?”
“再来什么再来?他闭着眼拨算盘,吊儿郎当的,能算得明白帐?”
镇北王却是越看越来气。
越发觉得是沈若锦这个做新妇抹不开脸,不好意思真的动手管教秦琅,才这样让着他纵着他。
王妃横了他一眼,“二郎从前在国子监上学那会儿,君子六艺,样样第一,算个帐如何能算不明白?”
“样样第一,就他?”
镇北王长年在北境,跟秦琅一起生活的时日并不多,根本就不记得这个逆子小时候学业怎么样,只知道近几年所见所闻都是镇北王府的小王爷如何如何荒唐不羁。
礼乐射御书数,为君子六艺,镇北王视秦琅为混账逆子,没有半点君子之风,自然也不觉得他擅长这些。
“对,就他。”
王妃气的不轻。
她在镇北王黑着脸往账房走去的时候,站在原地咬牙道:“若非四年前,二郎亲自去北境给你送粮草寒衣却差点死在那里,如何会变成今天这样?他本逸群之才,自北境归来就性情大变,其中缘由旁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吗?你这个做父亲的,当真没有一点心疼和内疚吗?”
四年前,秦琅十七岁。
那时候,他是帝京城里最出挑的少年郎,才貌无双,冠盖满京华。
彼时寒冬,大雪封山,北境苦战多日缺衣少食,朝廷的军需续不上,林家帮着集齐了一批粮草寒衣,为免途中再生变故,秦琅亲自带队押送。
王妃本来不放心他去,但秦琅说‘家国有难,我等岂龟缩不前?’
做母亲的不求儿子建功立业,只希望他平安就好。
她想着前线有王爷在,二郎跟王爷常年不见面,父子俩很是生疏,借此机会增进一下父子感情也好,就让他去了。哪知道秦琅这一去,数月没有音信,等到消息传来的时候,就是说他险些命丧北境,幸得一人相救,才捡回一条命来。
那一年北境捷报频传,秦琅一腔热血地去,身负重伤而回。
王妃数次询问,他在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对那里的事闭口不谈,只是对镇北王再也没了从前的崇敬。
自那之后,性情大变,国子监不去了,武也不练了,做起了纨绔浪子,成日里醉生梦死。
镇北王对次子越发不喜,回京上表为长子秦祁报了首功,请封世子位。
皇帝允了,转头在宫宴上含笑问:“镇北王府的小王爷怎么没来?”
众人不解其意,席间有镇北王世子秦祁在,那还有什么别的小王爷。
只有大内监周吉祥笑着传达圣意,“秦琅,秦小王爷没来?”
自那之后,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秦祁虽是世子,但皇帝更喜欢秦琅,镇北王以后若是去了,这位子落在谁头上还不一定呢。
秦家兄弟不睦的种子就此埋下。
后娘难当,王府主母更难做。
王妃一向都避开二郎跟秦祁的事不谈,今日火气冲顶,实在是忍不住跟镇北王提了旧事。
镇北王忆起从前,脸色更沉,“那也是秦琅自己经不起事,年纪轻轻的有的是机会建功立业,何必非要争这一时一事?”
“反正在王爷眼里,世子是千好万好。二郎就是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这四年你回京一次,就对二郎动一次家法难道还不够吗?如今他好不容易娶得佳妇,有点重回正道的苗头了,你作什么非要去添乱?”
王妃出身商贾之家,自是口才甚佳,平日里端着贤良淑德王妃架子,一遇到儿子的事,这脾气就上来了。
镇北王吵不过王妃,也不想吵。
他顿了顿,一一细数道:
“二郎前日打了丞相府的公子,大婚当日丢下新妇去救什么戏子,今日拿了赌坊的契书还不知道要惹什么麻烦,他如此行径,你说他要重回正道?”
“什么赌坊契书?”
王妃听了也觉得二郎确实离谱,但事还没问清楚,怎么能直接给人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