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纪醒瞪大了眼睛,也一步步走了进去。
他停在悬浮在低空的光球旁边,伸手想去碰碰,但手指还没有触到,光球便倏地钻进了骨架胸腔。
纪醒怔愣了两秒,立即蹲下身,将脸贴在那一排肋骨上,透过骨架缝隙往里瞧。
“球球,你去哪儿了?球球,你别躲起来呀,来和我玩呀。”
纪醒紧贴着肋骨,眼珠左右转,肉嘟嘟的脸被压出了辙。
“你别藏着呀,你出来好不好?我是醒宝,你是谁呀?”
纪醒没见着光球,干脆俯下身,将脑袋探入骨架空空的腹腔,左右张望。
“你去哪儿了?你是藏起来了吗?你要我找你吗?”
纪醒一边嘟囔,一边将脑袋抬了起来。但他刚转过头,便突然便顿住,神情也有些呆怔。
从他记事起,他就天天在这房间里玩,也能天天能看见这具骨架。
这骨架一直都躺在那里,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虽然他叫它父亲,可在他的意识里,父亲这个称呼就如同桌子椅子般,只是个名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而骨架本身也和桌子椅子差不多,区别在于他是这家里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家具。
可现在那家具动了。
骨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颅,那双黑洞洞的眼窝深处闪着两点幽幽光芒,就像是一双眼珠正看着他。
纪醒呆呆地看着骨架,看着他移动那两条枯瘦的手臂,撑在身体两侧,用力。
骨架关节处便发出几声令人心悸的咯吱声,骨架也慢慢坐了起来。
而这个过程里,骨架那双闪着幽光的眼睛也一直看着纪醒。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一个小时以前,纪醒只会觉得有趣。但一个小时后的现在,这一切只让他感觉到了恐惧。
骨架微微垂头,和仰着脑袋的纪醒对视着。
纪醒依旧僵着身体,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骨架盯着纪醒看了片刻,突然抬起那干枯的手臂,朝他慢慢伸了过来,像是想要碰触他的脸。
纪醒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指骨,终于有了反应。他突然就窜起身,抓起胸前的木枪,一边急促地跺脚,一边冲着骨架尖声大叫:“砰砰砰!砰砰砰!打你,打你,打你。”
纪醒接连放了数枪,却见骨架歪了歪头,眼窝里那两个眼珠子似的亮点依旧看着他。
“砰砰砰!你快倒下,骨头怪你快倒下!”纪醒见骨架不躺下,心里更是惊慌,转身便往外跑。但他一通跺脚,裤子已经滑到了脚腕,刚抬步就扑通一声摔倒。
他扭过头,看见骨架已经站了起来,并朝他伸出两条胳膊,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而骨架也在此时停下了脚步,并收回了伸出的手,只看着他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如一只蜘蛛般迅速爬出了次卧。
“爸爸,爸爸,哇!!”纪醒一路嚎哭着爬过通道,爬进了客厅。正坐在院子里鸟崽听见哭声不对劲,立即扔掉图书冲了进来。
“哥哥,哥哥。”纪醒痛哭流涕地朝着鸟崽伸出手。
鸟崽张开翅膀冲到他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啾啾啾?”
“没有摔痛,呜呜……”
“啾啾啾?”
“没有尿到裤子里。”纪醒一边嚎啕一边指着身后,“他,他,哇……”
鸟崽赶紧冲进通道,四处看了看,又冲回来,一只翅膀搂住他的脖子,一只翅膀安抚地拍着他后背:“啾啾啾啾。”
纪醒被鸟崽抱着,终于不那么惊慌,也赶紧抽噎着开始告状。
“那个坏的,骨头怪,他不是父亲,他吃人了,他要吃我。”
“啾啾啾!”鸟崽严肃地道。
“我没有乱说,他真的动了,他是骨头怪了。”纪醒连忙为自己解释,因为着急,说话结结巴巴,脸也涨得通红,“他像这样。”他慢慢伸出手,凶狠地龇牙咧嘴,中途仰着脑袋抽噎了两声,又赶紧再次龇牙,“他真的动了,他不是父亲了,他是骨头怪。”
鸟崽看了看通道,又看看纪醒:“啾啾啾。”
“你别去呀,你别去,你会被吃掉的。”
“啾啾!”
两个对话时,骨架一直站在房中。他缓缓抬起两条胳膊,将只剩下白骨的手在眼前转动。接着垂下头颅,那两个闪着微光的眼窝对着自己的身体。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通道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小声对话,这才极缓慢地转过身,走向地铺,重新躺了下去。
通道里,纪醒和鸟崽蹑手蹑脚地走向次卧。纪醒已经穿好裤子,背着木枪趴在地上,跟在鸟崽身后匍匐前进。
“啾啾!”鸟崽停下脚步,很轻地叫了一声。
纪醒在地上侧翻了一个360度的滚,将背上的木枪取下来握在手里,再一脸凝肃地看向鸟崽:“002收到。你去,我会掩护。”
鸟崽见纪醒没有再动,便抬高脚爪,朝着次卧慢慢前行。但它那双圆溜溜的眼里没有半分警惕或恐惧,只有期待和激动。
鸟崽走到次卧门口,悄悄探出了脑袋。
纪醒手握木枪盯着鸟崽,全身处于戒备状态。他见鸟崽半晌也没有反应,便小声喊哥哥,鸟崽不理,他便朝着前方匍匐前进。
纪醒爬到鸟崽身旁后,在门前连着来了两个侧翻,滚到门的另一边,也伸长脑袋往里看。
鸟崽倏地抬起胳膊,指向了客厅方向。
纪醒压低声音:“我不会出声的。”
“啾啾!”
“我真的不会出声的。”
两个又在门口等了片刻,但那骨架没有任何异常。他只一动不动地平躺着,一手搭在腹部,一手自然地放在身侧,看上去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