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175)
江宁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小冬看得出,江宁此刻挺纠结的,所以没再出声打搅。
“这种行为会有什么后果?”江宁又问。
小冬:“警告还原设施就行,还原不成可能会面临赔偿。”
“好,我知道了。”江宁叹气,久久,还是转头去面对。
进门关门,江宁在玄关站了片刻,思绪纷杂,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该怎么开这个口。
江宁再抬头,茆七已经站起来,悄无声息地盯着他这边,目光幽深,如鬼魅一般。
她低声说:“你不是个犹豫的人。”
江宁知她所指,也相信她一定有所感,所以尽早面对,是对的吧。
“你说那些血迹划痕,跟你无关,但是在601住户的监控里,看到你晚上出门,并做了那些事。”
茆七似乎好奇,“在那里,我是什么样的?”
江宁形容:“你抓着一把刻刀,边走向楼梯间,边划着自己的手,任由血液滴落;你还用指甲扒电梯门,扒到指甲盖剥落,出了很多血,你也无所谓。”
茆七已经可以想像得到,那是怎样一副不可名状的恐怖画面,活像被鬼附体。
江宁又继续说:“你买鱼的鱼行,老板翻看订货单,你并没有订购鱼缸。还有那家理发店,其实你在前一天进去剪掉了长发,老板认识你,才会说那些话。你的行车记录仪也……我给你看看录像吧。”
“不用。”
江宁瞥眼茆七,她背向光,看不透表情。他犹豫着开口:“在你的行车记录仪里,你在一块空旷草地,虚空作登高踩梯动作,背后似乎有人追你,你惊恐万分,甚至还用刻刀在身后戳刺,戳刺向那些空气。我在甘蔗地找到你那时,你满脸的血,其实……其实是……”
他不忍再说。
就听茆七发出凉凉的笑声,轻吐气息,“然后呢?”
江宁继续道:“你手上应该有道旧伤口,是你撕开伤口往自己身上抹的血。”
“呵呵,呵呵。”茆七笑着。
江宁听着,发苦。
茆七吁气,“听起来像疯子。”
大国发过来的病案本,其实是茆七的精神科诊断书,主治医师签名为李亭甲。
江宁藏下了,问别的,“所以你是真的不记得江然了吗?”
茆七指着自己胸口,说:“你在问我吗?是真的问我吗?我都不知道你问的谁。”
说完,状若平常地安静。
太静了,反而有妖,江宁觉得这种状态反而危险。他想起李亭甲,他应该会有办法。
“茆七,去看医生吧,为了你自己,别逃避。”
茆七闻言十分不解, “什么为我自己?我在逃避什么?你要让我接受什么?”
江宁哑然。够了,这些事实已经够了。
茆七笑起来,眉眼弯如泓月。
你见过乡下的夜空吗?晴时月,会下雨。
就像此时茆七的眼睛。
她说:“你,和他,他们,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医院,那些追着我的声音,你们到底想要我接受什么?说呀?说啊!”
她说到最后,大声质问,“我真的,好好地蜷缩着过活了,为什么要这样?我也等到了想等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别这样好吗?别这样……”茆七边说边退,在江宁一个反应不及下,冲出门去。
江宁追出来时,她已经搭乘电梯下了楼。
打车,去白马咖啡馆。
茆七甚至不知道仲翰如的住址,她本能地要去那里。
半下午的天,骄阳似火。
很快到了,茆七下车,站到烈日底下,目光不清。
这次,她仍旧看不到馆内的景和人,她也不敢进去看,怕命运再次薄待。
“仲夏如,仲夏如,你在吗?”
茆七喊着,喊着,终于有人发现她,提醒在忙活做蛋糕的仲夏如。
仲夏如推门出来,见到茆七,开心地招手,“快进来呀小七。”
茆七摇头,她不敢过去,“仲翰如在吗?”
仲夏如说:“在的,你快进来嘛。”
“真的,在吗?”茆七再次问。
她眼睛湿润,在阳光闪烁着细碎的光亮,仲夏如云里雾里,不知道她怎么了。
“在的,小七你有事吗?”
“你帮我喊一下他出来,好么?”
“好呀,你等等。”
不过片刻,仲翰如推门而出。
他穿着商务装,整个人挺拔精干,全然陌生的面貌。
茆七没多想,不停地做心理建设,深呼吸,深呼吸,比在被巡逻者追捕时还紧张。
仲翰如几步到她跟前,问道:“怎么不进去?这大太阳的。”
茆七摇头,忽而就涌起难过的情绪,想向他倾述,她遭受的那些对待。
想想而已,小女生的心态而已,她不能破坏氛围,她想要一些她的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完美。
就是此刻。
“仲翰如,我要对你说一些话。”
“嗯,你说。”
“你千万别觉得我唐突,不端重,不谨慎,张口就来。也别觉得我脸皮厚,我是真的想了很久很久,考虑过又考虑,我就是就是……”
“嗯,别急,我听着,你说。”他那么耐心,弯低腰,耳朵微微侧近。
茆七再次深呼吸,泪眼已婆娑,“仲翰如,我三十岁了,不小了,我们在一起好吗?”